Chapter20 地下交易港(II)立威
坐镇于规模宏大，每天都热闹腾腾的黑暗港口，维恩却只觉得倍感无聊。前些天维奥莱特带着她搭升降机来到地下交易港找特雷波尔，老实说当门一打开，眼前的贸易风气深深震撼到她了，虽然顾名思义地下交易港大概就是那么回事，可她远远小看了唐吉訶德深植于地下世界的势力。
交易港以矗立的干部塔为中心，是一个同心圆结构，共有九架可伸缩的铁桥，一架负责连接出入口两端的港岸；四架各设东西南北，作为内、外圆的连接，内圆是交易的核心地带，外围则是有大大小小的仓库与升降梯，船隻均停泊两圆之间的海港；剩下四架则连接内圆与中央干部塔。干部塔外壁画有月亮与群星的图样，向上伸出一根根粗大的管线嵌入陆地，好似海葵的触手。
因为处于不见天日的地下，光照仰赖大量设置在行道的路灯，炽白眩目的光线交相映亮了阴暗的上空，竟比白天还要明亮。交易船隻停泊码头，岸边起重机嘰咿——放下悬吊的货物，形形色色的人交织如潮，玩具们不停歇的来回搬运物资，唐吉訶德的手下忙着与来自世界各地的交涉人清点数量，繁荣程度好比巨型港都。想不到光鲜亮丽的德雷斯罗萨，居然深藏如此丑陋不堪的邪恶面，倒和世界政府有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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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维恩跟着维奥莱特走向干部塔，不着痕跡的观察交涉人的船艘与长相，同时也看到了许多被压烂、破损，或是被虐待的玩具。它们狼狈的倒在地上，即便被无情鞭打喝斥也依旧奋力挣扎，嚷嚷着自己还能工作，请不要将它丢弃……诸如此类的哀求。
对于这些似人的玩具，维恩抱持诸多疑点，很明显这种会说话，有情感的物品不是普通科技能製造的，只会是「血统因子」的杰作，但能利用血统因子的除了贝卡帕库，只有自己或是文斯莫克·伽治，莫非……是前海军科学家凯撒·克劳恩？可如果说是因应搬运重物而生，为什么要设计成玩偶的外表，又让它们随意出没在街市与人类和睦相处？这说不通。
走入干部塔之际，一隻敲着铜锣的玩具猴子从门扉走了出来，维恩连忙侧身让开，玩具之谜晚点再釐清，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推敲。
「唄嘿嘿……来了吗？维奥莱特，带Black Swan进来。」
特雷波尔浓浓的鼻音和倒胃口的笑声从里头传来，维恩以维奥莱特为首，经过门口站岗的手下，一前一后穿越阴暗的长廊走到最深处的房间。电灯啪一声亮起，点亮挑高且巨大的鐘形空间，环境和外头可以说是大相逕庭——墙壁画满了绿地红花，中央樑柱装饰可爱的旋转木马，看起来充满童心且十分疗癒。
「特雷波尔，少主吩咐我带Black Swan前来与您交接地下交易港的工作。」
「嗯捏嗯捏，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啦，维奥莱特。」特雷波尔脸上掛着鼻涕，手握纯金的梅花权杖弯腰凑近她，身披的水蓝黏液随着移动发出一声噁心的咕嚕。
维恩蹙起秀眉，这个戴着小墨镜，发鬚黏糊糊，牙齿零零落落的邋遢长相，害得刚吃饱的她一阵噁心，简直是视觉荼毒。
「唄嘿嘿，Black Swan，多佛没有让你嚐到违抗家族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吗？嗯捏嗯捏，真是可惜阿，那股滋味应该会让你印象深刻的。」
他鼻音浓重，讥讽的语气令维恩心火滋生，过近的距离与难看的笑容更是倒尽胃口，她警告性的瞪视几乎快贴到自己脸上的黏液男。
「退后，噁心的傢伙。」
「嗯捏嗯捏，为什么要叫我后退？噁心吗？我让你感到噁心了是吗？」
他非但没有依维恩的话，反而更逼近几步质问，她正考虑要不要给他一点苦头嚐嚐，旁边赫然冒出一声语气不耐烦的稚嫩童音。
「你好吵。特雷波尔，去死吧。」
「别说傻话了，砂糖，臭小鬼别想命令我，我是不会死的！」
趁特雷波尔拼命叨唸的期间，维恩睞了睞看来不超过十岁的女童，她留着短发及肩的妹妹头，发尾捲成自然蓬松的弧度，翠绿的发色煞是好看；圆滚滚的大眼佩戴单片眼镜，可爱的洋装搭配滚缀毛边的红斗篷。她将他的话当作马耳东风，手里抱着一篮甜美多汁的巨葡萄，以手指作为银叉一根根插进果肉，慢条斯理的品嚐。明明是最让人卸下心房的天真年纪，眼底的世故与成熟却叫她好感顿失。
似乎是说酸嘴巴，或是对砂糖的不理不睬感到没輒，特雷波尔注意力一转，又回到眼前的维恩与维奥莱特。
「差点忘记正事了，唄嘿嘿。我们快点把工作划分清楚，我跟砂糖以后……你的工作就是负责……」
「Black Swan大人？」
包含恭顺与不确定的声音驀地将维恩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交易资料映入眼底，每一款项的末处还有核对的痕跡。她若无其事的把最后几行看完，在签名栏写下一串娟秀不失大气的英文，将鹅毛笔优雅放回墨水瓶以后，这才将视线挪移到来者。
「如何？」
维恩将签署好的文件放于左手边，往后一靠舒服陷入椅背睨着他，口吻轻轻淡淡的，姿态倾泻浑然天成的傲慢与好整以暇的自信。接手交易港不过五天，庞大琐碎的工作量半点都难不倒她，还无形带动了勤快的风气，交易订单甚至比前月这个时候高出两成，原先还心存猜忌的手下们现在可以说是对她心服口服。
「E03区出现异常，请您前往处理。」
望着眼前绿衣斑点裤的唐吉訶德手下，维恩微微兜拢眉心又很快舒展开来，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在干部塔的二楼签签文件，很少需要自己出面的地方，因为交涉者心中都有一把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果触怒JOKER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但偶尔还是会有那么两三隻不知天高地厚的阴沟老鼠。
「在JOKER的港口闹事阿……」
维恩看向黑暗渗透的楼梯间，特雷波尔跟砂糖现在不在一楼——光线的明暗已然成为她判别楼下是否有人的标准，交接完后基本上他们两人待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就算来了也待不久，忙完了就会离开。不过彼此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她也不晓得楼下究竟在做什么，只知道要是他们一来，必定会伴随着男性的惨叫、咒骂或乞求。
她敛眸深思半晌，起身从办公桌后方走了出来，神情冷淡得看不出悲喜。反正他们不在，这个烂摊子必定是由她收拾的了。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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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好奇地下交易港是什么味道的话，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答案。
运转的机械声日夜不停折磨脑神经，只要随便抬鼻，就能闻到铁锈与……燃烧塑胶的气味，混杂男人的汗臭和其他令人不悦的化学味织就这样一个充斥虚偽、算计与贪婪的黑暗市场，而行走在环境如此混乱邪恶的美丽蔷薇自然分外吸人眼球。
走过可动桥，惨白的路灯照亮左右投来的目光，维恩忽略每一个心怀鬼胎的面孔，高冷目视前方而行，过腰的霜发随风飘摇，隐隐散发一抹清香，挑起所有人的窃窃私语。
「喂喂，她就是那个Black Swan。」
「什么？那个垄断科技市场的Black Swan？他们联手合作的事居然是真的，可恶……JOKER一个人就已经够棘手了。」
「莫非成了JOKER的……」
「嘘，这种话说出来被听到了怎么办？」
「嘿嘿，搞不好被我说中了也不一定。」
「喂，闭嘴。她看过来了。」
维恩停下脚步，回过半身瞟了爱嚼舌根的莽汉，路灯的光线打磨弧度完美的侧顏，右眼的黑色眼白无情吞噬一切光明。
「聒噪。看来没有人教会你们教训两个字。」
她以食指为枪，小小的紫红色雷球凝聚于指尖倏然朝他们射去，痛苦的悲鸣撕裂了整座气氛危险不安的港都，各方人马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开始聚集，期待还能上演什么好戏。
「滚回去。」对周遭人潮不为所动，维恩下达逐客令后背身离开。
「等等……该死的，我国的战争该怎么办？谁还能卖给我武器？凭什么你说了算，我的交易对象可是JOKER！」其中一名男子忍痛爬起咒骂。
「那么你去和他谈吧，把方才说的话一字一句的说予他听。我可是比他慈悲多了。」她步伐一顿，冷冷瞟着在地上起不来的虫子。「只是把交易取消了而已阿？」
他们吓得背后冷汗直流驀地噤声，含恨瞪视远去的纤白身影。开玩笑，那些话要是被JOKER听到，他们可就混不下去了。
解决了不是问题的问题，维恩沉着一张好看的脸，想到那些人背地里把她跟唐吉訶德想成什么关係，她心里就不舒坦，巴不得撕烂他们的嘴，可要是一个个私下都这么毁损她的形象的话……看来是该找个适当的时间点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跟着手下来到码头的E03区，空气里弥漫一股紧张的气氛，只见两名交涉人分别被扣住双手强压在地，枪械弹药从箱堆里翻出来散落满地，除了几名唐吉訶德手下留在原地等她发落，其馀交涉者都躲在不显眼的阴暗处，如同藏身树丛的洪水猛兽紧盯新港主的一举一动，等着看她会做出什么处置。
「Black Swan大人请看，这两个傢伙无视交易港的法条，竟然还想逃走。」
维恩瞄了眼被枪击打坏的登船板，上前细瞧那些武器立马就发现了端倪。
「交易港的规定很少，也很简单。一是禁止非交涉人下船，二是禁止私下交易，三是不得违抗JOKER。连规矩都服从不了的傢伙，没有交易的价值。」
她捡起一把来福枪故作仔细的端详，不止这把，整批枪枝铸造的商标暗号没有一件是唐吉訶德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们以JOKER的港口作为转运站，暗中走私双方的武器以互惠，完全不把JOKER放在眼里。
当然，也不把她当作一回事。
「你们想要挑战JOKER的权威吗？」维恩面色阴冷的拉动枪机瞄准他们的脑袋，一脚踩碎地上三两堆积的长枪。「还是觉得我好欺负？」
「JOKER也真是昏头了阿，居然把你这个小娃娃推上高位，莫非你也服从他在床上的规矩了吗？」其中一名交涉人对她的恐吓无动于衷，色瞇瞇的打量这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倾城姿色，口水都快流出嘴角。
「说话给我客气一点阿混帐，Black Swan大人是少主的商业伙伴！是你可以随便评论的吗？」
唐吉訶德手下愤怒的把他踹得青一块紫一块，他躺在地上抽搐如肥胖的蛆，又很快抬起头嘿嘿怪笑，似乎有些神智不清。
维恩轻蔑哼了一声，「可怜的井底之蛙。JOKER无庸置疑是黑市最顶尖的操盘手，我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角色，把他们两个上銬。」
「喂！不许碰我，你会后悔的，可恨的Black Swan！」
无视交涉人的扭动挣扎，维恩翻起掌心生出一簇龙焰，艷红的火舌劈啪跃动，将噙着笑意的脸映得阴沉而美丽。她把火焰扔向他们的船，火势随即轰烈的燃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夹杂鬼哭神嚎的叫喊——非交涉人都必须留在船上，禁止登陆。
海上燃起明亮巨大的火球，黑烟滚滚窜升，伴随船员慌乱无措的跳水声，交涉人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置信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
「你……你！」他气得吹鬍子瞪眼，挣脱手下衝向眼前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你居然烧了我的船！我要杀了你！」
维恩终于忍俊不禁，如风铃清脆的笑声回盪在庞大的黑暗港都。「杀我？」
她双眸亮起比龙火还要鲜红的光芒，就在他仅距自己三步之遥的时候举枪扣下扳机，贯穿了他的心脏。
惊心动魄的枪响传遍地下国度，交涉人硬生生止步不前，眼珠几乎快蹦出眼眶，一股腥臭从喉头深处涌出，一鼓作气呕出来浸红了衣衫。
「多么……狠毒的……女人……我……诅咒……你……」他扑倒在地满口鲜血，口齿不清的说着，没过多久就断了气。
「诅咒的话就说给撒旦听吧。阿……抱歉，我就是撒旦。」
海上刮起的热风迎面拂来，维恩轻笑几声而后皱皱鼻头，死人的身上怎有如此浓郁的花香？
「Black Swan大人……」初次见到港口染血，这些追随唐吉訶德多年的手下不免有些慌了手脚，要是少主知道交易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们该如何是好？
「大惊小怪。把他处理掉，剩下的活口全部关押起来留给特雷波尔。」维恩兴意阑珊的挥了挥手，接着俐落转过身，红眸凝蓄一片冰冷，自傲的宣示响彻了整个贸易港。
「我是Black Swan，主宰整座交易港的魔鬼，给我记清楚了。」
海面火舌持续窜烧，戏剧以衝突性的结果作为华丽的结尾，在远渡而来的交涉人面前演出极其震撼的一幕。他们心思各异的散去，唯独一名修长高挑的身段还潜藏在阴影里。
「黑天鹅……既迷人又生满扎手的刺，只要轻轻一碰就会鲜血淋漓……我的眼光果然没错。」
低沉的磁嗓极富魅力，抑扬顿挫的腔调如若朗诵诗词般动听，极其满意她的表现。他迈开长腿走离货柜间窄小的通道，墨黑衣襬随风消逝在转角，唯留馥郁扑鼻的醉人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