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金丝雀(III)红心
暖风徐徐,湛湛蓝天,在这经济最好的时代,市民无人不陶醉在芬芳的花香之中,观赏热情如火的佛朗明哥舞蹈,与玩具一同享受步调慢活、无忧无虑的完美日子。
纷纷扰扰的嬉闹娇嗔干扰了她的打盹时光,维恩挤了挤眼皮,拿起遮脸的书悠悠爬了起来往下探望春光四射的游泳池。
「真是的,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喃喃抱怨一声,都已经躲到五楼塔尖来了,那些搔首弄姿、争奇斗艳的女人们嗓门不是普通的大,唐吉訶德一回来,一个个都像是忽逢甘霖似的活蹦乱跳起来,御花园更是成了大放异彩的展场,一时之间形成人比花娇的盛况,每个人都巴不得能获得皇恩眷顾。
攀附男人以求苟活的女人,无聊。
池边显眼的金发掳获她的眼光,维恩原先还有些浑沌的脑海突地清醒,看到唐吉訶德就气人,他真的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从昨天态度来看她与梟的计画没有穿帮,而且他还相当满意她的表现,可是她一问到自己的身世秘密,他就二话不说把自己赶出去——嘴边还噙着笑的那种,真是有够讨厌。
还是因为她嫌弃御厨的手艺,说雷道蒙牛排做的没密佛格好吃?(註2)不过说实在,本来就没有人的厨艺能比得上他,直到现在她始终不忘且怀念那段与密佛格相守不离、平淡又幸福的日子。
不管,当时她实在很想撕破脸,反正他们相安无事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分鐘,她有的是时间跟他瞎耗,但一她只占得了刚开始的上风,二她的野心还没实现,如果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她就看看最后还能笑出来的是谁。
维恩冷冷俯望周遭,底下嬉闹打闹、嗲声嗲气的泳池庭院让她头疼不已,地下交易港有特雷波尔跟砂糖在,她也不能去,还是只有回自己的卧房才能图个安寧。
哦对,该说唐吉訶德的趣味差劲透顶还是就近方便好监管,他居然睡在自己隔壁,昨晚那娇气发嗲的折腾声她可没少听,今早就撞见了从他房里出来的罗蕾莱。如果以自己的审美观来说她的确生得国色天香,婀娜多姿、步步莲花,眉宇间透漏出一种直爽热情的风骨,这份风骨又与女人的娇媚香甜揉合得恰到好处,唯独眼眸太过自负,她不喜欢。虽对自己微笑点头,眼里那分轻薄与心机是清晰可见,真是无来由的奇耻大辱。
霜雪长发随风飘逸,维恩抱着书优雅站直了身,骨感的肩胛展开一双乌黑美丽的巨大羽翼,明明阳光浇满了身,却如同掌管暗月之夜的女神令人内心发凉。
一根细腻的乌羽飘落窗台,小小的身影撞进多佛朗明哥胸怀,直接让他人仰马翻倒在铺满花纹磁砖的地上,手里甚至还拿着话筒。
「呃阿,痛痛痛……」手里的书不知道飞哪去,维恩齜牙捂着脑额坐起,还正想着怎么迎面有这么硬的一堵墙,看清状况后吓得话都说不清楚。
「唐……唐吉訶德?」
维恩瞪大圆滚滚的緋眸,眼底映出他那副从容不迫,唇角带笑的君主风光,她、她她她她居然整个人坐在他身上,不对不对,他怎么会在这,这不是她的房间吗?
「JOKER,发生什么事了?」迟迟等不到多佛朗明哥的答覆,电话那头温柔的女声听起来相当忧虑。
多佛朗明哥自若的答腔,彷彿忘了自己现在正被人扑倒在地。「没事,把电话掛了吧。」
电话虫乖顺的应声闭眼,多佛朗明哥将话筒放到一边,不急不慌的欣赏影子逆着光落在身上的女人,她长发微乱,剔透的瞳眸盈满大惊失色,漂亮的玄羽微微折收,美如从天而降的黑暗天使。
「你……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游泳池吗?」维恩羞恼的指着他高挺的鼻樑问。
「什么时候对我的行踪这么感兴趣,咈咈咈咈……」多佛朗明哥双手枕在头后,白色长衫分毫未扣,结实大块的肌理线条坦露而出,轻松愜意的仰望一脸兴师问罪的女人,低沉磁性的声线裹着凉凉的消遣。
「这是我的房间,才过一个晚上就忍不住要投怀送抱了?」
知道自己进错了房,维恩收起羽翼俯望狂放不羈、玩世不恭的高大男人涨红了脸。「少自以为是!」
「那么,就是暗杀了。」多佛朗明哥愉悦翘起嘴角,咬合整齐的白牙隐约泛着晶莹的光,笑得胸膛连连起伏,震得维恩手心有些发痒。
「暗杀这种事不符合我,不如乾脆判我一个光明正大弒君的重罪。」
维恩美眸微瞇,冰凉的掌心往前一伸,多佛朗明哥抓着她想制住自己脖子的手,徐徐撑起上身凑近小巧的耳廓,语气戏謔曖昧不清。
「你想在我身上待到什么时候?」
须臾间,维恩警觉偏头望向门口,门嘰咿被推了开,一个剃成山本头,戴着墨镜面色冷酷的蓄鬍男人穿着白色格纹大衣,站姿笔挺的背着双手。光是定定不动,那股充斥铁与血的刚硬气息便使人心生恐惧,直觉告诉她,这个来歷不明的人就是和三大干部并列的「红心」。
「多佛,打扰到你了吗?」他问法老练,好似早已对这类场景司空见惯,完全没有想回避的意思。
「不会。」多佛朗明哥衔起狂笑,慢条斯理拉着维恩一同站起身,顺道捡起方才从边桌摔落的电话虫。「话说威尔可,你刚刚吃了炒麵麵包吧。」
听他这么一说,维恩才留心对方左脸黏着一个非常突兀的炒麵麵包,露出嫌恶的表情。那傢伙该好好重新学习什么叫餐桌礼仪了。
「你怎么知道。」
「你的脸上黏了一个。」
多佛朗明哥好心提醒,威尔可面不改色将其取下两三口解决了,在旁的维恩顿时哑口无言。
「大老远从G-5跑来,想必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吧。」他踱着步伐临坐窗台,姿态轻松的盘起一条腿,身披羽织大衣的伟岸身形在地砖拉出长长的黑影,充满了身为王的高贵、自信与跋扈。
G-5不是海军基地吗?这人是海军卧底?唐吉訶德这傢伙的手可伸得真长阿。
维恩悄悄竖起耳朵,装作若无其事落座唐吉訶德身前的沙发,一道凌厉充满杀气的目光朝自己射来。她转头睇着威尔可,气场与美感并具的叠起长腿牵起唇瓣一笑,与盛气凌天的男人交织成一幅难得风景。
「什么事?」
「不用在意,威尔可,这位是Black Swan。」
多佛朗明哥慵懒开口,算是帮两人做了介绍,威尔可遂不再有异议,将话题带回正经事。
「凯撒最近诱拐邻岛儿童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要是我每一件都窜改成海难事故的话,会引起斯摩格的注意。」
「咈咈咈咈……那隻海军的野狗。」
他单手指尖搭着额,墨镜滑过点点星芒不知在算计什么,维恩漫不经心的听着一个又一个议题,随意瞥过唐吉訶德时却再也移不开目光。他嘴角始终扬着笑,谈话间尽透出一个深谋远虑的决策者该有的格局与果断,浑身倾泻成熟充满歷练的锋芒,意不在霸气而霸气自现,不得不承认此时他志得意满的样子确很吸引人。
「几个月前罗也去了庞克哈萨德。」
多佛朗明哥的这句话让维恩驀地回神。庞克哈萨德?库山和萨卡斯基当年的决斗之地,原来已经变成SAD的製造地点了吗?
「有莫奈在凯撒旁边待着,他的举动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威尔可微微一哂,明明是柔和脸部线条的笑,看上去反倒更为残酷。
「罗那小子成材了阿,当上七武海以后就急着想要有一番作为了,咈咈咈咈……」多佛朗明哥的笑声回盪在四方镶锈金框的温润石壁之间,站起身来朝威尔可走去,睥睨万物的口气多了几分真诚。
「从G-5赶来辛苦你了,伙伴。」
「别这么说,多佛。明天回去我会带德雷斯罗萨的土產在路上吃的。」
「威尔可,你根本不会买土產吧。」
「阿,是阿。我不会买。」
维恩叹口气的转移视线,望向窗外的大好时光,决定放弃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听到这里她已经确定威尔可是「红心」,因为只有最高干部才能称他为多佛,至于莫奈……应该就是潜伏在庞克哈萨德的眼线吧,可能是威尔可的直属部下。
「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待威尔可离去,多佛朗明哥挑起维恩的下巴要她看着自己。一张深沉的笑脸又晃回眼皮子底下,维恩推开他的手抚着颈子不满瞋了一眼,他真的很爱动不动毛手毛脚的。
「为什么要这么注意罗?」
回想杰尔马宴会时托拉法尔加·罗说过的话,还有种种摸不着边际的举动,直觉告诉她跟唐吉訶德这个混蛋脱不了干係,或许他们两个有某种渊源也说不定。
「这个问题我还给你。」多佛朗明哥俯身轻轻捞起一缕雪发把弄,黑暗光影落在维恩身上,衬得难以揣度的深红墨镜更加鲜明。
「你以为我不知道在杰尔马你们常常见面?咈咈咈咈……」
「不要转移话题,是我在问你话。」
维恩不领情的把自己的头发收回来,多佛朗明哥也不恼怒的放下手。
「你是个聪明人,希弗,你也会跟我做出一样的判断。」
「就算如此,我也不像你一样这么间整天监视别人。」
听出她话中有话,多佛朗明哥并不怎么在意的应和,「我不会开口就要别人滚出去。」
「哦,是吗?你昨天晚餐可是这么做了哦?」
「希弗……」多佛朗明哥笑容渐失,他素来无法容忍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处处跟他置喙,何况是一个女人,还是个脾气执拗,生来与他作对的女人。
「算了,我没什么兴趣跟你争执。」不想把关係弄得更糟,维恩拒绝与他互看,转而瞪视边桌满满的造型电话虫洩愤。这边放着的都是他平常关係紧密的联络人,他还真是不得间阿。
「咈咈咈咈……该让你见识顶撞我的下场是什么。」
多佛朗明哥显然没打算让事情这么过去,拉起她的手腕大步流星走出房门,巨幅的身高差害得维恩只能跟在后面小跑步,好几次都差点绊倒。
「喂,你要带我去哪?」她抬脸怒望那粉羽扬动的宽阔肩头,以及那颗金发夺目的可恶后脑勺。
「斗牛竞技场。」
「你发什么神经,停下!」
高亢的抗议反射回盪于长长的拱廊,奴僕纷纷安静下来退至两旁垂低头首,忍不住好奇窥探大步走来的至高君王和身后的女性。多佛朗明哥薄唇抿成锐利的一直线,神色不容反抗的带着闹腾的维恩一同上了升降梯,大摇大摆的走出外壁塔。
待他们远去,下人们像是解除了石化兴奋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这则热腾腾的八卦绝对是茶馀饭后的最佳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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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吉訶德!我死都不会进去!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言听计从!」
一路上维恩眼眶水气氤氳,对始终拽着自己的多佛朗明哥怒吼,音量大得引起诸多居民的侧目。竞技场是她一生最不愿涉足的地方,也是永远的痛,她绝对不会告诉他圣地那场悲剧让自己做了多少次恶梦,劳尼在她面前又以什么方式重复无数次的死去,绝不!
似是听腻她的大吵大闹,来到竞技场外围多佛朗明哥放开了她,原先只是想给个警告要她别总是唱反调,没想到竟换来这么大的反应,都把脸给丢光了。
「你又要做什么?」
重获自由的维恩立刻退离三大步,恶狠狠的直盯男人线条俐落分明的侧脸,他敞开双手似享受和煦的太阳,古铜色的肌群在阳光下闪烁微光。
「仔细听。」
听到那些震聋发聵的廝杀声响,维恩脸色唰地惨白,穷尽全身力气才能勉强克制自己不要颤抖。
「人类这种生物,无论性情多么温和,身体里肯定都沉睡着见到血就兴奋不已的残暴,你最了解不过了吧,咈咈咈咈……」多佛朗明哥旋身走进竞技场,樱粉色的鹤羽随风拂动,高挑的身形消融于阴影之中。
「我有事要跟迪雅曼蒂商量,中心街随意你逛。」
维恩看着他的身影气得七窍生烟,她招谁惹谁不好,偏偏惹到这个脑袋不知道装什么的疯子,明明知道她的过去,一定要这样欺负折磨自己才高兴?
「回来!人生地不熟的,你要我去哪!」
她忿忿捏紧小拳衝着他大吼,却被内部传来兴奋不已、响彻云霄的欢呼掩去。圣地的歷史彷彿在眼前重演,维恩几乎是仓皇的逃离现场,只有疯子会建造出占地辽阔的古典环形竞技场,邀市民一同共襄盛举这暴虐无道的血之献祭。
一抹黑影在远处冷眼旁观这齣精彩的对手戏,悄悄跟随她隐入街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