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3 前哨战(IV)记忆河岸（上）
多年前 「圣地」马力乔亚
「入港——！」
一号红港传来卫兵的呼喊，大如洪鐘的声音穿过阶数约莫三百，两侧墙面刻着气派宏伟的巨型浮雕的大理石阶梯，一路反射回盪到了彼端门前。希弗斯坦·厄洛抖抖领片，西装笔挺的从泡泡吊笼里优雅步出，梳理有型的黑发烘托精緻五官，鲜红睿智的眼眸酿含淡淡笑意，略略翘起毫无血色的薄唇，散发君临天下的高贵儒雅。
紧跟而出的是年轻气盛的希弗斯坦·维多，他戴着泡泡头罩，手里牵着刚从下界夏波帝诸岛买回来的奴隶。虽刚过十二岁生日，身形高挑、手脚修长的他已经颇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体内流淌恶魔之血的年少面容和俊帅的父亲有几分相像，却更具杀气与冰冷，给人战战兢兢的惧意。
「厄洛圣、维多圣，请小心您们的脚边。」护卫小心翼翼的提醒，全神贯注盯着他们的步伐，就怕地位崇高的神一个磕碰，他们不管有几颗脑袋都掉不够。
「维多，上次你母亲已经告诉你别消耗太多奴隶。」
他们缓缓拾级而上，通往圣地的富丽大门轰然对开，厄洛径直凝睇前方，笑意始终未从眼底退去，和蔼的言语包裹不容顶撞的威严。
「我知道，父亲大人，可是人类的生命週期太过短暂，营养不良又脆弱，研究几次一下就坏了。」维多摘下头罩扔给随扈，拨弄瀏海望了厄洛一眼，唇畔衔起嘲讽与轻蔑的笑。「这一批我特别找了强壮的回来，撑上一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走进圣地，雄伟庄严的盘古城轰然矗立，高低错落的尖尖屋顶替香檳色建筑点上典雅的绿，眼前是一条开阔平坦的石砖路，右侧设有方便行走的自动道路，经过几个曲折就能见到尾端戒备森严的朴素宫门，沿路净是人工培植的蓊绿树林，外围左右有两条清澈的护城河，完美的将盘古城与清幽奢华的「神明之地」区分开来。
所谓「神明之地」，意即造物主后裔的群居之处，正正对应盘古城的「正门」。
接过卫兵递来的细长连结棒，二人将其嵌入自动道路稳住平衡，待进了宫门之后，厄洛和牵着奴隶们的维多右转准备走过标有飞天龙之蹄的「天龙门」回去神明之地，身后一声沉稳粗獷的呼唤止住他们的步调。
「主君！」
厄洛回过半身，纯净的赤眸柔和瞥向其人，一旁的随从立马伏跪表示臣服。
「克劳德圣。」
「克劳德，有什么事慢慢说。」
他轻声慢语，抑扬顿挫的声腔拥有让人心如止水的神奇力量。克劳德是查理一族的家主，金发碧眼的他留着一把落腮鬍，体魄高大威武，性子直爽且相当忠心，与他们希弗斯坦是世交。
至于他为何称自己而不是伊姆为「主君」，这可就要从八百年开始说起。
「那位大人正在找您。」克劳德浓密的剑眉微微拧起，压低嗓子粗嘎说道。
「……先帮我带维多回去吧。」
厄洛风度翩翩的微笑，摸了摸儿子的头，克劳德伸出右手掌心翻转向上，微微躬身。
「这是我的荣幸，主君。」
折返了一小段距离，厄洛独自一人穿越标志世界政府十字图样的盘古城正门，进了草地绿意盎然的社交广场，此刻正是「世界会议」连续举行七天的最后一日，来自世界政府加盟国的五十位王族正在轻松享用昂贵美味的下午茶，交流没有营养的八卦，待穿着一身黑的厄洛一现身，高矜贵气、样貌出眾的他顷刻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他……他是谁？」
「那年轻小伙子好帅阿，是哪一国的王子？真想把我女儿嫁给他。」
沸沸扬扬的交谈声在他走近的瞬间自动降为窃窃私语，不过在厄洛耳里依然听得一清二楚，他步调稳健如一，心情愉快的朝女士们菀尔一笑。
年轻小伙子吗？他可是打从歷史创始之际就存在，算来也有九百岁了，他们可能要称自己好几个祖字还不止。
「厄洛圣。」
负责广场戒备的CP0朝他躬身，厄洛唇角微翘，温文儒雅的身影消失在城堡沉重的木门后方，连带掩去了眾人惊愕的视线。
如此出类拔萃的长相与身段，居然是高高在上的世界贵族吗？
「厄洛。」
一路上他见到几名头发梳高的同族，他们虽名列神族后裔，也得为他让开一条路頷首致意，阿斯迪康德（註1）更是陪笑作揖的打了招呼。
即便内心扒开都是丑恶的嫉妒，眾贵族心里都清楚明白，希弗斯坦家不是能轻易招惹的对象。他们立于眾家之上而藐视眾家王法，从不穿戴保护衣与头罩前往下界、不会大肆购买奴隶就能看出有多特立独行，更别提厄洛妻子的身份让他们笑掉大牙，只有希弗斯坦·维多还比较像个「神」。
来到装潢大气不失品味的权力大厅，厄洛清脆响亮的皮鞋声止步于或站或坐的五名老者之前，他们率先中止对谈，一致扭头注目这位和他们一同活过漫长岁月的盟友。
「厄洛。」
「五老星。」他光是站在远处不动便美得如顶级艺术品，脸庞刻上怜悯苍生的笑容，算是因他的来访打个招呼。
「伊姆大人在花之间等你。」坐于绿皮沙发上的五老星沧桑说道，炯炯有神的双眼和精气神未曾与光阴一同逝去。
能让那位大人等的人，只有厄洛而尔。
「是吗？铭感五内。」厄洛彬彬有礼的回答，继续往盘古城的最深处从容走去。他来找五老星只是想确认伊姆在哪，没想到这次居然不在空虚王座上……
循着走过不下数千数万次的优美长廊，厄洛进了一处春暖花开的温室庭园，放眼望去绿草如茵、雪蝶纷飞，四面八方的玻璃窗射进大好阳光，长青树与五色花卉交织在特意挑高的空间里，营造出四季如春的温馨景象。
「你来了，厄洛，我亲爱的朋友。」
庭园中央佇立一名身穿拖地白袍，头顶高耸王冠的人影，他转过身来张开双臂，欣喜若狂的感叹，阴阳不分的声线飘散在小小的天地之间，一隻洁白的蝴蝶似跳舞般降落到他修长的食指。
「愿您寿命与天空一样长久，伊姆。」
厄洛微微垂下头首，伊姆见状仅是咯咯发笑，似是早就听腻了乏味的祝贺词，重瞳的大眼无从分辨喜怒哀乐。
「这句话我听你说了八百年了，要是少说一句，省下的时间不如找找能够继承你血脉的孩子来取悦我。」
「……我会如您所愿。」
「又是这句话，」伊姆不悦轻拂宽大的衣袖，惊得满室都是巨大的破空声。「矫正歷史一役后你神力尽失，我已经等了八百年，在那些数十个孩子之中，他们不是没能活过混种的异变，就是駑钝无用的凡人，未曾有一个如你这般强壮、忠心、可靠……乃至于继承你的血缘，成为我独一无二的臂膀，一个都没有，就连藉贝卡帕库的科学熬过胚胎期的维多也让我失望透顶。」
他有些急迫的上前几步，踩过修剪整齐的草地发出唰唰的摩擦音。
「厄洛，告诉我。你是否耿耿于怀当年我命你屠族一事？」
厄洛垂下纤长的眼帘，回想起不堪入目的往事，那年他为伊姆打动，答应与他缔结约定，却没想到从此失去自由，成为他征服世界满足野心的工具。直到泰勒让东海蒸发的那一瞬间，他才发觉伊姆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火耕是为了能让贫瘠的土地重新肥沃起来，伊姆只是为了盖一座专属于他的理想花园，便将世上所有垃圾眼也不眨的烧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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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迪康德：详见第十四章〈行行重行行〉尤米福特家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