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他正要说话,却听沈晏蹙眉问道:“有什么线索吗?”
  赵鲤侧头,示意郑连上前。
  郑连如实将他探查的情报一一说出。
  执笔在纸上画了那个纹样。
  赵鲤的指尖点在这纹样上:“这是绳纹。”
  “是倭寇术士常用的手法。”
  “有且只有他们会使用。”
  赵鲤的声音陡然严肃:“这等术法,会被一个爬龟妇使出来本身就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这些术法,和清虚观符篆一样,皆需传承才可使用。”
  那个狭隘的岛国,极讲血统门第和师承。
  若是论及守旧,远超大景。
  每个流派死死抱着他们的三瓜两枣,几乎不会外传。
  一个水宛最底层,最爱抱团的爬龟妇使出绳纹害人。
  在考城隍即将发生的水宛,是一个十分糟糕的信号。
  不。
  赵鲤忽然神情一动。
  或许正是因为情况十分糟糕,水宛才违背常理的出现了考城隍!
  第483章 盛茂坊
  水宛和大多数临水城市一样,守着用水的规矩。
  河道上游是饮用水,此处遍布奢华的园林。
  大景是典型的科名社会,不同的科名等级,享受不同的特权,同时又兼具不同的资格。
  水宛中,有诸多致仕的官吏。
  这些官吏掌握着仕进之路,就是脱了官袍,依旧在水宛结成庞大的乡党集团,掌握享受着寻常百姓一生无法触碰的特权。
  也是这些人占用了城中的绝大部分资源。
  在可清洗衣物的河道中游,则是居住着水宛城中超过九成的居民。
  这些居民,不上不下,每日所做之事就是督促家中男丁念书。
  若是祖坟冒烟出了一个读书种子,便全家鸡犬升天借势飞升到河道上游,住上广厦豪宅,拥奴仆无数。
  而在只能倒马桶的下游,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的人,享受不到多少资源,没有进身之阶。
  一穷就穷一辈子,一穷就穷三代。
  几乎没有翻身的余地。
  相比起水宛别处的朦胧烟雨,这里的雨天都要昏暗压抑几分。
  衣衫褴褛的黑瘦男人,推着独轮车走过一条长长的古旧木桥。
  朽烂翘起的木板,踩着吱嘎作响。
  下了桥,便进到了整个水宛最混乱肮脏的地段——盛茂坊。
  早年官府铺就的砖石,早被居民趁夜搬回家垫灶台。
  没了砖石的路面,一下雨满地泥泞,稍不留神便踩进陷阱般的泥坑。
  这些老泥坑里成分复杂,叫人难以想象。
  也不知是外边的河道臭,还是满地的泥坑臭。
  整个盛茂坊笼罩在一股臭味中,便是路过那味道都会附着在衣裳上。
  啪嗒——
  孩童赤着的脚,踏进积水的泥坑里,脏水四溅。
  竖着独角辫的野孩子,一点也不在乎地上泥潭的脏污,拔足狂奔。
  一根扫帚条,擦着他的衣摆而过。
  “你这遭瘟的粪箕子,快回来!”
  青布衣裙的妇人,脚上趿拉着一双木履,拿着笤帚在小孩后头追。
  边追边骂:“老娘辛辛苦苦赚钱给你瞧病,你跑什么?”
  前头跑的小孩,甩着两条绿鼻涕,听见他娘骂,回头顶嘴道:“纳鞋底的大针扎人疼,我才不扎!”
  他娘亲又急又气:“什么纳鞋底的针?那是神仙开过光的宝针!”
  “快回来!”
  “才不!”
  小孩喊了一声,脚步不停,想要寻个地方躲一下。
  不料却狠狠撞上了一个人。
  他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到了泥水里。
  这里生活的小孩,自幼跟着大人们耳濡目染,自然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好孩子。
  他浑身湿透,学着大人们的脏话,在泥坑底下抓了一把烂泥,扬手欲扔。
  只是一抬头,就看见了面前站着的人。
  这人极高,脸颊凹陷出深深的阴影。
  低头看人时,一双狼一样的眼睛。
  这小屁孩立刻闭嘴。
  方才还想丢出去的烂泥,也松手撒开。
  常年生活在盛茂坊,就是小孩都有眼力见。
  什么人好惹什么人不好惹。
  眼前这个人,就是绝对不要去惹的那种类型。
  这时他娘亲也赶了上来,提起小孩就揍:“叫你乱跑!”
  她下手很重,巴掌朝着小孩的头上脸上扇,一边赔礼道:“对不住,孩子小不懂事。”
  这小孩也立刻配合地嚎啕大哭。
  道了歉,女人便揪着耳朵将小孩拖走。
  被撞的男人,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对着身后抬着青布小轿子的轿夫一挥手。
  继续朝着盛茂坊深处,那些迷宫似的街巷走去。
  男人走远,女人和小孩才停下来看。
  她一手揪着儿子的耳朵,提着他喊道:“让你跑!下次撞上凶戾的,一脚踢不死你。”
  “就像福旺一样,一脚给你肠子都踢断,送给爬龟妇去当药材。”
  被她揪着的小子面色一白,急急点头:“我知道了娘!”
  他现在倒晓得怕了。
  福旺年岁和他差不多,两人常在一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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