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2章

  隆庆帝依旧闭着眼睛,道:“在宫门前,你存着什么心,当真以为藏得很好?”
  “若非阿鲤技高一筹,今日会是什么结局?”
  隆庆帝轻笑一声:“只怕阿鲤会步上,二十年前被殴打致死的靖宁卫指挥使后尘吧。”
  “你当真没有过那般蠢钝念头?”
  赵鲤现在好生坐在这,不是这跟他母亲一样蠢的儿子无罪无心,而是赵鲤自己有本事打赢了。
  亲爹最后的质问,让柴珣口舌发干。
  他半句不敢反驳,也去了迟疑,走到赵鲤面前。
  深吸一口气后,拱手道:“赵千户。”
  赵鲤坐在椅子上矮了两头,柴珣不得不躬身弯腰,最后只干巴巴道:“请赵千户原谅我的过失。”
  过失?
  赵鲤倒也不计较柴珣这可笑的小心机,换上一张真诚脸:“信王殿下多礼了,哪能让您给我道歉,过去的便过去了吧。”
  她这般好说话,等着她为难的柴珣莫名松了口气。
  这莫名其妙生出的事端,就这样消解。
  柴珣默默捂着生疼的腰侧告退,只踏出殿外前,身后传来隆庆帝的声音。
  “如今多事之秋,好生呆着,等着。”
  柴珣回首再谢,一身冷汗出了殿门去。
  待他走远,赵鲤将碗里剩了一个底的燕窝倒进嘴里,便要告退。
  却听隆庆帝长叹一声:“家门不幸,生了个无可救药的蠢物。”
  赵鲤斜眼觑了隆庆帝一眼,不敢答话。
  人家吐槽人家的儿子,去附和就太蠢了。
  见她眼观鼻鼻观心,隆庆帝没形象地从纱布缝隙探手去挠头皮。
  家事烦人,还是修仙有趣又自在。
  隆庆帝捡了自己身侧小桌上,牡丹样式的酥皮点心递给赵鲤:“去玩吧,阿晏在宫门那。”
  他带着些笑意说道:“那里可有热闹看呢。”
  柴珣出了殿门,满头大汗被寒风一吹,他竟打了个寒战。
  这时才长舒了一口气。
  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一关他应该是过了。
  临离开时,隆庆帝口中所言的好生呆着、等着,被他解读出不少意思。
  尤其等着这两个字,更叫柴珣咂摸出一些欣喜意味。
  他望着殿前摆放的那只铜鼎,缓缓扬起唇角。
  他还没有出局。
  喜了一阵,他又脸色一变——他娘舅还在宫门外。
  老娘舅的脾性和那张嘴,柴珣还是清楚的。
  忙撩起衣摆疾步走向宫门,须得叫他那娘舅管住嘴巴,莫再让事情生变。
  柴珣一路小跑,穿过重重宫门。
  然靠近华光门时,他听见了阵阵哭喊,还有人在大声宣读旨意。
  “通政参议覃魁,所为不端,罔以不道,罢官去职,杖十。”
  小顺子手举一沉重的卷轴,立于城墙上,高声宣读。
  下边被罢官去职的覃大人,精神萎靡。
  捂着被赵鲤折断的手腕,愣愣张着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待到两个举金瓜锤的大汉将军行来,他才突然醒神。
  还来不及喊冤,便被卢照一把扯下官帽。
  覃魁忙举手去护,卢照唇边一抹冷笑,一掌拍在他断掉的手腕上。
  覃魁手腕子咔嚓一声,当即歪成一个可怕角度。
  “覃大人,失礼了。”
  卢照嘴上客气,但剥覃魁官服的手一点不慢。
  粗暴地带上不少私人情绪。
  覃魁半只脚踏进棺材,剧痛之下花白头发散开。
  显得狼狈至极。
  又惊又惧之下,下意识去找柴珣。
  一抬头却见宫墙上,摆着一张官帽椅。
  身材颀长的男人正坐上方。
  眸子望来时,冷厉如冰。
  覃魁委顿在地,声音不自觉发颤:“沈晏。”
  第789章 廷杖
  覃魁心中又惊又惧。
  嘴皮子哆嗦不已,只盯着城墙上端坐的沈晏。
  此处距离远,他看不清楚沈晏的神情。
  但一股子寒意将他笼罩。
  恍然间,忆起沈晏眼皮也不抬,下令锤杀官吏的场面。
  迸射的脑浆和着鲜血,在金锤下烟花一般炸开。
  那股子腥臊气味,依稀又萦绕在覃魁鼻端。
  覃魁挣扎起来:“我要见陛下,大皇子,大皇子。”
  他急促呼喊着柴珣。
  卢照似笑非笑看着他,随意摆手:“大皇子哪有闲工夫搭理你这罪臣?”
  “带走。”
  一声令下,两个穿重甲的大汉将军一左一右将覃魁拖走。
  覃魁看见卢照官服下摆的纹样,呼喊之声越发凄厉。
  他被毫不留情面地抓起,剥去裤子。
  老屁股晾在寒冷空气中,左摇右摆。
  卢照嘿嘿一笑:“覃大人这屁股上,果然生着老年斑。”
  他的调侃换做往常覃魁早已暴怒,现在却只知道挣扎惊呼。
  冰凉又坚硬的条凳垫在身下,覃魁看见了卢照的靴子。
  一侧靴尖微微向里。
  覃魁心中凉透,沈晏要他死。
  这个认知,让覃大人浑身抖如筛糠。
  耳边却听卢照道:“安心,不过十杖而已,不重。”
  不会当场打死人,只能让他缠绵病榻一段时日,再痛苦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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