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又是一年了。”手中的水杯热热的,温暖在这泛着凉意的初冬夜晚从手心传来,沈明月捧着水杯, 感慨道。
“是啊, ”李安歌点点头,“一转眼又是冬天,离过年也不远了呢。”
捧着水杯, 沈明月却有些出神。
其实阿风是不记得自己的生辰的。他一个孤儿,在认识沈明月之前一直以乞讨为生, 从他有记忆起,每日睁眼第一件事便是想着今日的饭要去哪儿讨,怎样才能糊弄过自己的肚子,让它不要每天作响。不仅他如此,他的那些乞丐小伙伴都是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谁还有心情去记生辰呢?没什么人会给他们庆祝,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但沈明月却不乐意,她觉得生辰是很重要的日子,虽然她不爱过自己的生辰,但是却希望每个想过生辰的人能拥有一个美好的生辰日。于是沈明月干脆就把捡到阿风的日子作为他的生辰,每年给他认认真真庆祝起来。转眼间明月楼已经开到了第六个年头,阿风也来明月楼五年了。
沈明月将脑袋倚在李安歌的肩膀上,嗅着她发间散发的香气,那股疲惫过后的慵懒愈发压抑不住,她望着天,突然又想到什么,一下子从李安歌的肩膀上弹起来,兴致勃勃提议道:“不然明天晚上一起吃古董羹?省事儿又热闹,还可以顺带给司空摘星接风洗尘,再去江南点心局买些点心作为餐后甜点,然后我再给阿风做个他最爱吃的豆腐酿。早上就一起吃面吧,长寿面这个兴许,可要为自诩京城人的阿风好好保留呢……”
看着沈明月手舞足蹈地规划着明天的安排,李安歌也跟着笑起来。沈明月总是这样,费心费力地为明月楼的每个人准备生辰,不论是男女老少,哪怕是朱师傅杨师傅的孩子,也会记在心里,在生辰日送上自己的礼物。李安歌心想,她真的好喜欢这种把每个人都当作是家人的沈明月啊。
越说越来劲,沈明月水也顾不上喝,她一拍大腿“噌”地站起来,随手将水杯往桌上一放,赶忙便往后厨走去。
“掌柜的,你去哪儿?”李安歌在她身后喊。
“我去把豆子泡上,不然明天来不及磨豆腐了!”沈明月头也不回,只有回答远远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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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明月起了个大早。
天色未亮的初冬江南还是有些冷意的,明月楼二楼的房间里,沈明月睁开眼睛,感受着空气中传来的湿意,看着仍然黑黑的天,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给阿风庆生更重要些,沈明月翻身下床,利落地穿好衣服,洗漱完便钻进了厨房。
尽管天还未亮,街上却已经传来了人声,清河坊素来便是如此,它是江南地区独有的热闹的代表,它追着天光而醒,伴着星子入眠。
明月楼的众人都还睡着,后院静谧得很,正中的桂花树仍挂着点点金色,散发着淡雅的香气,沈明月呵了口气,轻轻推开厨房的门。
提前泡在水里的大豆早已泡发至原来的两倍大,沈明月将它们捞出沥干,放进一旁的磨盘中,磨盘不大,好在豆子也不算多,沈明月推着磨盘,石磨一圈一圈地转着,大豆便随着水磨破变成白色的浆状,顺着磨口汩汩地流出来,流进盆中。沈明月拿起纱布,将盆中的豆浆一遍遍过滤,直到流出纱布的豆浆变得顺滑流畅才停下。起锅烧火,将过滤好的豆浆倒进锅中烧开,不停地搅拌,烧开有一会儿后,沈明月将炉灶中的柴火抽出,等着粘稠的豆浆冷却。将手伸到锅里,贴着豆浆面感受着温度,沈明月将卤水高高地加入豆浆中,又用勺子将表面的浮沫撇去。等了一会儿,沈明月将差不多凝固的豆浆倒入一旁的磨具中,拿布包好,盖上盖子后又在上面压了几大块石头。一套流程下来,天色才刚刚亮,沈明月也在初冬透着凉意的清晨出了一层薄汗。
做完这些,沈明月也没闲着。将肥美的肘子焯水,加入葱姜蒜去除猪肉的腥臊气,焯水的途中又在另一个锅中烧油,加入冰糖,不停翻搅融化后将一旁焯好水的肘子丢进锅里,炒出糖色,加水没过肘子,加入香料、酱油,抽出部分柴火换小火慢炖后,沈明月又去准备豆腐酿的肉馅了。
一整天的时间,从天色未亮到暮色将至,沈明月听见前楼里客人的声音吵嚷热闹到安静,又从安静再涌进吆喝,她一直窝在厨房这片小小的天地里,安安静静地备菜烹饪。
为了准备惊喜,阿风早就被下死命令不许踏足后院这边的地界,李安歌虽然是算账的好手,可实在没有进过厨房,朱师傅杨师傅本来说要帮忙,可明月楼一日招待的客人已经够他们忙活,故而沈明月也没让他们来。好在吃的是古董羹,除了额外做的阿风爱吃的菜,只需要将菜洗净切好就成,不然沈明月定要累得不轻。
落日暖黄的光慷慨地洒下,斜斜地照进厨房里,给沈明月整个人都镀了层金边,她站在灶台前,手中勺子翻飞,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飞舞,仿佛发着光。
司空摘星倚在门框上,眉目温柔地看着沈明月,只觉得这段时日身上因为赶路沾染的风尘都被轻轻拭去了,满心的疲惫也被打扫干净。明月楼的一草一木都让他觉得熨帖熟悉,沈明月更是让司空摘星感到了温暖。可正如浪子不该泊岸,按理他一个小偷,也万不该有这种情绪的。然而偏偏他却觉得明月楼仿佛他的家一样,如今终于回到让人安心的地方,司空摘星整个人都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