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无情这么矛盾地想着的时候,沈明月却被他的叹气惹得无奈:“好了,我答应你,我这段时间不出门便是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必须出门的理由。”
无情不想束缚沈明月,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强调这件事的危险性,只得又叹了一口气,叮嘱道:“你多注意,若是有奇奇怪怪的人便赶快通知我们,这些日子便让司空摘星住在店里吧。”
“知道啦,知道啦!”沈明月不爱听无情这样啰啰嗦嗦,赶忙推起无情的轮椅,催促道,“刚刚不是说你还要去找追命有事相商吗,快去快去,我这边不用太担心。”
轮椅骨碌碌地驶过明月楼的大厅,速度快得很,一下子便能察觉出身后推轮椅人的匆忙来。无情失笑,他明白沈明月是在用这样的行动冲他隐晦地表达不满。马上便要到明月楼门口,无情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沈明月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带着些黯然与迷茫,像是想在无情这儿寻一个答案般:“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秘密,可我总想逃避,觉得不去主动探求,便能一直安安稳稳地做我那明月楼的掌柜,可这样偏偏害得你们为我忙前忙后,白白拖累了你们许久。我是不是不该再逃避下去,该想起来了?”
无情微一怔愣,他没料到沈明月会这样想,正想劝慰沈明月,教她不必在意,只是无情话还没说出口,便同门口大步迈进来的男子打了个照面。
男子穿着狐裘,带着绒帽,双手拢进了袖子中,一副怕极了寒冷的样子。他脚上踩着一双厚实的登云靴,大步而来,正是严弘晋。
显然严弘晋没料到会在明月楼看到无情,原本见到沈明月的温和笑意瞬间换成拧眉,眼中也透出一丝凌厉来。严弘晋的视线从无情的脸上后移到推着轮椅的沈明月的手上,心下更加奇怪。无情这轮椅可不是普通的轮椅,从把手到轮子,从前到后,大大小小不知道布满了多少机关暗器,怎么可能轻易交到别人手上。严弘晋挑眉,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沈明月会同无情交好,除非……
不过须臾,严弘晋已经将那些关系都过了一遍,诸葛正我同师父交好,虽然师父失势后他也是最早划清界限的那一批,但未必不会念着旧情照顾师父遗孤,而如果当初那小女孩长大,也差不多该是沈明月的年纪。
若沈明月当真是他想的那个人,那他竟然毫无察觉地任沈明月孤孤单单在临安呆了这么多年,又被无情等人联合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严弘晋从未遮掩过自己在寻师父的遗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皇帝怎样愤怒他都坦坦荡荡、光明正大地去搜寻,这件事朝中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诸葛正我看在眼里却没有提醒的意思,任由他一次次满怀期望又一次次失望收场,无论他怎样难过都没有告知他,哪怕是悄咪咪地私下传话都不曾!诚然他们政见不合,诚然都在天子脚下,东厂的人不知道隐藏在哪个暗处盯着京城官员的一举一动,可严弘晋不信名誉天下的四大名捕没有躲过他们的手段。可这么多年,除了些必要的席宴场合,他竟然从未收到过无情等人的消息。
若沈明月不是那个故人,那他自然可以不在意,可若沈明月真的是那个故人——
严弘晋闭了闭眼,再同无情对视的时候,那双眸子已经淬了些怒火,带着些侵略性毫不客气地盯着他。
反倒是无情先笑开:“去年塞北战事紧迫,严小将军领命退敌后便驻扎塞北,算起来自打京城一别后,竟然有一年多未曾见过严小将军,塞北辛苦,将军大捷凯旋之时我不在京城,没能亲自祝贺实在是我的遗憾,不曾想今日竟在临安遇上了,严小将军别来无恙?”
严弘晋冷哼一声,他素来看不惯无情见面三分笑的样子,有些想立刻同他对峙,又顾忌着沈明月在此不好随便开口,只冷冷道:“盛捕头不愧为诸葛侯爷的大弟子,这副笑面虎的样子倒是深得他的真传。”
无情却扶额无奈道:“我这恭喜可都是发自真心。”
两人的交谈充满了火药味儿,惹得沈明月一脸懵懂,她虽然同严弘晋不熟,可几次接触下来却觉得他是磊落之人,怎么突然开始嘲讽起无情来了?而无情虽然见面总带笑,却万不是没有气性的人,又怎么会任由严弘晋这样奚落?
这边沈明月正迷茫,无情却明白该来的总是会来,想想世叔的计划和最近霍休的危机,叹口气对严弘晋道:“这几日我下榻在西湖边上的云来楼里。”
第48章 江南好
云来楼是家客栈, 虽然位于清河坊,却闹中取静,择了相对最为安静的湖边一处, 推开窗可以看到湖景,也可以同热闹林里的店铺对视。真论起来, 这处的地皮比明月楼要贵上许多, 毕竟明月楼离西湖还有些距离, 这云来楼却当真立在西湖一边,还在湖上建了个小亭子。毋庸置疑,这是江南花家的产业。
云来楼是整个清河坊最为高档的客栈, 为了给住店的客人提供最好的私密性, 每间居所都是单独的小楼, 所以说是叫云来楼,其实是一片楼群罢了。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 月色溶溶,微风淡淡, 西湖的水面泛起层层波光,树影随风抖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冬夜本应没了虫鸣,那丛丛绿草中却不知怎得有着侥幸熬过深秋的虫子, 在这静谧的夜中哼着歌, 仿佛也明白即将消亡,要趁着最后纵情欢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