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崔栖烬从轮椅上站起身来。
轮椅放在门外,自己拎着那堆乱糟糟的、没有吃完的糖果踏进了门,先开了灯,然后回头,
“看得见吗?”
池不渝眨眨眼,慢半拍地点头。
然后踏了进来,迈着被酒精控制的步伐,恍恍荡荡地倒进沙发,像倒下去就将乖巧将翅膀收起来的蝴蝶。看样子是那几杯调制酒的后劲渐渐弥漫,脸和脖子红成一片,反应迟钝,视线找不到焦点,像是在看她,又像是没有。
崔栖烬不放心。
把门关上,又环顾四周,找到制水机,看到上次她送的loopy杯,就放在很近很显眼的位置,应该是经常有用。
她接一杯水。
反复调试温度,花了些时间。再回头,发现池不渝还在盯她。
这个女人喝醉之后就很喜欢盯人。
落定这个结论。
崔栖烬将水端过去,等池不渝晃晃悠悠地伸一只手过来接。她手一缩,很严谨地强调,
“两只手接。”
池不渝重重点头,两只手接了,捧着,抿一口,鼓起腮帮子,一点一点咽下去,又盯她,
“你是哪个?”
崔栖烬庆幸自己今天没有碰酒精,也庆幸小区里没有会在大半夜放音乐的吵闹邻居。于是她不会跟着池不渝瞎胡闹。
“我是崔栖烬。”
“哪个崔木火?”
“你难道还认识其他的我?”
“认识。”
池不渝窝在沙发里,反应很慢地眨眼睛,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
“一个崔木火好像讨厌我,一个崔木火好像喜欢我,还有一个……”
“那我是第三个。”
崔栖烬怕她越说越乱,只想赶快让池不渝把热水喝了,稍稍缓过劲,然后自己就离开。
“第三个?”
池不渝眯起眼,像只狡黠的黑猫那样笑,“第三个崔木火说……”线注富
“说什么?”
崔栖烬应得很敷衍。
池不渝又不说话了,只是盯着她瞧。
崔栖烬实在是懒得应付醉鬼,又站起身,又在房子里找了找,找来一个在另一边沙发上窝着的草莓熊。
再过来的时候——
池不渝像是醉过去了,蜷缩在沙发边边上,晕晕乎乎地抱着水杯,头一栽一栽的,像是快要直接倒到地上。
可等她走近,女人又稍稍掀开眼皮。
注视着她的眼尤其迷离,看到她拿来的草莓熊之后,不用她递过去,就一把拿过来抱住,揉在怀里,然后在上面蹭蹭下巴,笑眯了眼,声音很飘,轻轻喊她,
“第三个崔木火。”
她还是没有讲第三个崔栖烬怎么样她,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或者是在这两者中间?尽管崔栖烬本人对此并不好奇。
然后池不渝突然伸出手,手腕从袖口探出来,有黑色发圈若隐若现,
“你好。”
表情有点严肃,像是要找来她的手握一下,表示对她的友好。
崔栖烬觉得她好笑。
有些懒得理醉鬼的酒疯。
但想了想,看到池不渝一直悬空的手又觉得有些可怜,于是还是伸出手去,轻轻握住,
“你好。”
一瞬间掌心相贴,相似却陌生的皮温接触。握手这种行为,不知道是被哪个国度定义为社交礼仪。
明明指示生命线爱情线的纹路相互纠缠,超过一分钟,血液和脉搏就会有归于一路的危险,对崔栖烬而言,已经算是最要紧的一种亲昵亡间。
大概醉酒的人手心都很热。崔栖烬在握上去的那一刻缩了缩手指。
原本想轻握一下就松开。
结果池不渝握住了就不放,握她就像握另一只手里的loopy杯那样紧。却也不说话,只用那双恍惚的眼那样盯着她。
像是在竭力注视些什么。
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在这一刻得了机会,疯狂填入掌心沟壑。
崔栖烬呼出一口气。
感觉呼出的气息又不是自己的,里面似乎也被偷藏要命的酒精。
“你怎么了?”
“你好了吗?”
又是异口同声,撞在一起。一道声音干涩生硬,另一道声音粘稠柔软。
混在一起,像水和沙同时被灌进滞闷的玻璃鱼缸,一时之间只剩一种流动的悬浊。
话落。
没有人再讲话,一时之间只剩下水和沙流动。崔栖烬动了动喉咙,感觉自己手掌心粘湿得像是陷入流沙,与此同时她听到池不渝忽然咯咯地笑,这个女人似乎觉得这种默契很有趣。
池不渝上下晃了晃她们交握的手,一边笑,一边忧心忡忡地讲,“崔木火同学,从明天开始,你就得自己一个人了哦。”
崔栖烬被她的手晃,也被她歪歪倒倒的视线晃眼睛,“我知道,已经麻烦你们这么多天了,现在不用麻烦你们也是好事。”
池不渝突然不晃了。只盯着她,语气不太满意,“你一句话里说了两个麻烦,这点事哪里有你说的那么麻烦?”
今夜的池不渝尤其难缠。
崔栖烬决定不和她争,便轻轻地讲,“可能也只是一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