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再不进去,恐怕不礼貌。
  赛特斯咬牙,伸手附在门板上将门推开,一股冷香扑面而来。
  屋内点着熏香,气味和琅曜身上的能够嗅到的体香一致,像是某种雪中的植物,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幽香。
  此时的琅曜正撑着半边身子侧卧在塌子上,解开了脑后的束发,鸦黑的长发散开,几缕顺着脖颈垂落下来,似乎是刚刚洗漱完,身上穿着件不菲的浴袍。
  领口松松垮垮的,完全没有整理的意思,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隐约还能看到脖颈连接着胸口处的漆红色繁复纹身。
  "…老板。″赛特斯无措的开口。
  只见榻上的男人的唇微张,轻轻吐出一口青烟,拿着烟斗的手朝桌面比划了一下:"打开看看。″
  赛特斯这才注意到琅曜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大箱子,看样子是为他准备的。走近些,揭开盖子打开--赛特斯的两只眼睛差点没被里面堆满的金灿灿闪瞎。
  "老板,这些是…″
  看着赛特斯不可置信的模样,琅曜的嘴角立刻勾勒出一抹笑。
  "拿着这些钱把往生堂的订单付了吧,多余的,就作你去须弥求学的路费和生活费吧。″
  看着整整一箱的摩拉,赛特斯记得自己那天从未和琅曜提及过自己想要成为学者,仅模糊的概括只是一件自己曾经想完成的事。
  为什么琅曜会知道?
  "人类记忆力最好的时光只有短短几年,此日不学更待何时?趁着磨损还未到来,快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犹豫了,是则担心还不清吗?″琅曜烟草味的呼吸打在赛特斯的头顶。
  "等你以后学成有了作为,再还钱也不迟…再不济,下辈子继续偿还。″
  --听上去像是玩笑话,可赛特斯能感觉到,琅曜的这些话都是认真的。
  琅曜轻轻磕了磕烟斗里的灰,倒在了茶几上事先准备好的灰罐里。
  "你们人类总是这样…互相亏欠,因此几乎一生都在还债,情债,财债…又或是仇债,哪怕在尘世间同人类生活了上百年,人类的恩恩怨怨,我仍旧没能看明白。″
  "或许,看不明白才是好事。摩拉克斯那家伙正是因为看的太清楚,才会磨损的那么厉害。″
  "那是什么…?″赛特斯微愣,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磨损。
  听上去就是一个不好的词汇。直觉告诉他,这类似于某种顽疾。
  "看来摩拉克斯没有和你讲过关于魔神的事…?″
  见赛特斯一脸严肃不吭声,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琅曜就知道摩拉克斯是一点都没告诉这个傻孩子。
  琅曜呼出一口浊气,赤红色的眸中光泽暗淡,语气悠悠漫长,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有悲凄的传说故事。
  "…那就由我,来讲述一个魔神的一生吧。″
  在赛特斯的印象中,神是强大,亦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人们会追捧,会信仰,但只有神明知道,他们也有着致命的弱点。
  [磨损],顾名思义,就是因为消磨某种东西后失去,导致东西受损不完整,而在魔神这里,这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消耗,进而代指自我意识和记忆因为时间或者其他原因引起消散,从而因为精神还有力量不相匹配的状态。
  简而言之,魔神也会在另一层面上变老,变得虚弱甚至生病,和人类本质上没有区别。
  "如果变严重呢?会怎样?″赛特斯忍不住追问。
  榻上那个俊美绝伦的男人摇了摇头,满目的沧桑与无奈:"大概会走火入魔彻底失去理智吧。″
  "--直至陨落。″
  赛特斯: "……″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这个自由洒脱的男人的身上读到无法左右命运而生的无力感,情感上的共鸣让他一时如哽在喉,一时间发不出声响。
  "诞生,成长,磨损,陨落。″
  "--这都是魔神生命中的一部分。″
  "钟离先生…也会如此吗?″赛特斯紧紧握拳--他不敢想象,钟离变得不是钟离的模样。钟离待他极好,他早已将钟离视为重要的友人,那种未来会和珍视之人渐行渐远的感觉让他恐惧。
  璃月不能失去这样一位贤明的神。
  --琅曜似乎已经看开了,就像一个经历岁月的人类老者,在漫长的时光里做好了坦然面对死亡的准备。
  "很遗憾,确实是这样…万物皆逃不过磨损的命运。″
  琅曜盘腿坐起身,打了个响指,指尖中顿时窜出一团雀跃的火苗。
  随着意念的操纵,火苗慢慢膨胀,焰身慢慢幻化出一棵大树的雏形,仔细看还能看到大树的经络。
  "提瓦特大陆上有一棵特殊的树,名为世界树,此树就像是提瓦特的大脑,记录着提瓦特自诞生以来发生的一切--作为世界树的守护者,智慧之神布耶尔,能轻易掌握世界树的所有信息。″
  赛特斯被这神奇的景象看的入迷,随着琅曜的手指将火焰碾灭,注意力从天马行空的想象中拉回了现实。
  "--布耶尔,也就是须弥的草神,我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是一个仁慈温柔的神明…有关于磨损,或许她会知道些什么。″
  -
  清晨。
  璃月港难得下起了雨,天空蒙上一层淡灰色的薄纱,
  路边的琉璃百合在盛夏绵雨的冲刷洗涤下,轻薄的花瓣显得更加的晶莹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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