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当然不是。”
是也不能说。
两三个杂粮窝头摆在盘子正中,点缀了点绿叶菜,全是预制菜。陆知齐双手接过,微笑着说了一声谢,捏着筷子,细细地吃了两口便搁下了筷子。
王明霁斟了两杯茶,白瓷压青纹杯盛着温热的清茶,被轻轻推到了陆知齐手边。
“思琢的事,不是一两天就能查清的,你别累坏了。”
“公司的事,凌远峰不让我插手,我就从别的地方找找突破口。”
陆知齐轻啜一口清茶,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支手机。待机屏幕上闪过凌远峰的一通未接来电,十几条不知名号码的来电;另外,还有两封简短的邮件,一封来自凌远峰,另一封来自程榕。
“退学?”
陆知齐有些讶异,复而了然。
原来凌远峰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春华计划’的海选,还是顺便为了给凌屿办理退学手续。
他仔细地看了看凌远峰的嘱托。邮件里话语华丽,以故姐之友的长辈身份安抚了他的心情,又以散心为由,让他暂且居住在老家修养,不让他参与公司高层会议。为了表明凌家的诚意,凌远峰‘忍痛’将自己‘疼爱’的大儿子送给陆知齐照顾,以证明两家关系依旧亲密无间。
连亲儿子都可以随随便便送出去做人质,确实可以看出凌远峰一家人的‘诚意’。
陆知齐直接点了删除键。
但凡这种东西在手机里多留一刻,都是对眼睛的一种凌迟。
第二封邮件是程榕的,行文没有那么华丽,温温柔柔的,却直抒胸臆,话语狠辣。
‘是我让他把凌屿送给你照看的。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一年时间,毁了他。’
“有意思。”
陆知齐眼底浮现一层玩味。
这夫妻俩,倒真是一丘之貉。但相比于凌远峰的虚伪,程榕这种明晃晃的野心与真诚的狠毒更合他的胃口。
他将程榕的邮件归了档,低头处理了几件紧急的公事,才有空点开屏幕左下角飘红的十二个未接来电。
他随手回拨回去,对面立刻接起了电话,难掩激动的声音有些嘶哑:“陆总经理?!你是‘观星’的副总经理??”
孙大宝险些语无伦次。
天知道他刚刚上网查到陆知齐身份的时候有多震惊。
“你是哪位?”
“我是孙景胜,是凌屿的同学!”
孙景胜压了压走调的音色,努力厘清逻辑,跟他捡了重点的说。
“...你是说,凌屿逃课了,可能会被地痞小团体牵扯进去?”
“是啊,陆总,你不知道那群人有多可怕,他们没有道德底线的,什么都做!”
“哦。”
“...哦?!”
孙景胜见陆知齐颇为冷淡的回应,又怔了怔。他试探地问道:“您,不打算帮他一把?”
“我跟他不熟。”
“……”
孙景胜彻底无语了。
他压了一天的火气被即刻引爆,脏话方言轮转着甩,有种想要用电波把陆知齐的脸扇肿的架势。
那边的人安静地听了一会儿,终于,在孙景胜歇火的间隙,淡然地问了一句:“骂够了?”
“……”
“祝你找人好运。再见。”
陆总的绅士风度几乎要溢出手机屏幕。高中生脸一阵红一阵白,捏着手机,想哭哭不出来,想骂骂不痛快,憋屈得差点要跪在雨里大吼一声xxx。
“王叔,我先走了。”
陆知齐捏着餐巾擦了嘴角,礼貌微笑。
王明霁愣了一下,问:“这么晚了,还去哪儿?”
“陆家老宅子闲置着一直没收拾,昨天偷了懒,今天总该回去看看。”
陆知齐起身,搭西装外套在小臂上,拉开窗帘,才看见窗户上稀稀拉拉的雨渍。
雨滴撞击玻璃的声音闷而无序,令人心生烦闷,陆知齐忽然有些今早的阳光射进室内的那一刻清亮。
顺带着,忽然想到了那个被凌远峰遗弃的儿子。
见陆知齐站在窗前不动,王明霁趁机拿走他手里的公文包。
“住这儿,陪我两天。”
工作的电脑被夺走,陆知齐最后也只好妥协。他轻扯领带,挂起西装外套,视线瞥向窗外愈加阴沉的灰雨云。
陆知齐单臂支着额角出神,右手握着手机,缓慢地在掌间转了两圈,似在思考权衡。忽得,他稳稳握住,划开屏幕,第二次回拨了回去。
他简短地询问了凌屿可能去的方位后,起身去会客厅找王明霁要了一把伞。
“这么大的雨,你去哪儿?”
“之前签了个支票,现在得去还款。”
“非得今天吗?”
“早还早清,否则容易利滚利。我不喜欢跟他牵扯太多。”
陆知齐举伞出门,按亮车钥匙。不远处停着的黑车被大雨冲刷着,车灯晃了晃,照亮了周围半米的晦暗,也照亮了一个蜷身的高瘦身影。
那人浑身校服湿透,黑发湿软地垂在前额,双手泛白,紧紧地揪着手臂,一动不动,像个被雨打湿的迷路小狗。
陆知齐没想过凌屿竟然会来找他。
他举着伞,站在离凌屿三步远的雨帘外,安静地看着他。而凌屿也倔强地没有抬头,一直盯着地面,眼睛湿黑,眼睫低垂。
“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