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听到谢迟的声音, 殷禾嗅着鼻尖熟悉的味道,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那一瞬间, 她根本没想起来那些她介意的事情,好像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只要他还活着, 还像现在这样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那个梦太真实了, 就好像谢迟真的在她眼前变成了那副模样,而她自醒来以后, 心里便总觉得不安。
  自这一日开始,她开始频繁地做梦,每一次都会梦到一些不同程度的死亡画面,梦中她经常站在一片虚空之境,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漂浮在上方,看见自己的身体以不同程度的死亡方式结束生命。
  每一次醒来,都会耗费巨大的力气,连眼皮都沉重得仿佛每一次合眼都会担心这是不是最后一次的清醒。
  她越来越不敢睡着,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身体也一天比一天更虚弱。
  她在怀水乡住了下来,好像从这一日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刚开始,她还能自己下床出来走动,有时候宋书礼会来看她,她还能笑着安慰他自己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夜里难以安寝,精神有些不好罢了。
  宋书礼看着她,为她请了一个又一个大夫过来,但是每一个都是摇着头走了,凡界的大夫治不了她的病。
  她心里清楚,她的身体出现了异常,每次醒来,脑子里都会空很久,像整个人的魂魄都要被抽离这个躯体一样。
  殷禾开始整夜整夜地不睡觉,每次要睡着的时候,都会用力地咬下自己的舌尖,直到嘴里鲜血淋漓,张嘴或是吞咽都会疼痛不已。
  到了后来,她连饭也不吃了,原本圆润的脸颊迅速消瘦下来,下巴尖得吓人,一双眼显得又黑又大,像是两个黑洞一样嵌在巴掌一样大的脸上,整个人形销骨立,远远望去,就像个黑暗中徘徊的鬼影。
  她不再允许宋书礼来看她,就连谢迟也被她赶了出去,她成日地蜷缩在屋内,像是见不得光的怪物,不准任何人靠近。
  殷禾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到了后来,连她清醒的时候也出现了问题,她不饮不食,但身体里偶尔会充斥着一股嗜血的冲动。
  直到有一日,谢迟实在看不过去她这种不人不鬼的模样,他将殷禾的窗户打开,让久久没有照到过阳光的室内亮了起来。
  屋内像是被闷的太久了,窗户打开的一瞬间,殷禾的眼睛被阳光刺得闭了一下,眼前出现了一些不成形状的光斑。
  谢迟坐在窗边拿了把小刀为她削梨,她沉默地盯着谢迟的手发愣,他的手指纤长,透明的梨汁顺着他莹白的指节滴落下来。
  她的眼珠一转,视线又随着谢迟的动作落到他手腕上,他穿着宽松的白色寝衣,抬手的时候露出一节手腕。
  青色的血管在半透明的肌肤下显得格外明显,仿佛轻轻一划便能溢出源源不断的血。
  她莫名地觉得很渴。
  谢迟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匕首不知道何时便划破了他的手指,血珠争先恐后地从指尖滑落,一滴滴砸在地板上。
  她的脑中空白了一瞬间,脑中像撞铃一样嗡鸣不止。
  再回神时,便看见自己拿着那把匕首,刀刃深深陷入谢迟的胸前,血水一点一滴顺着刀刃流淌到她的手上,带来温热又滑腻的触感。
  她瞬间松开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双手。
  谢迟却只是抿着唇,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握着殷禾的手抓住匕首,用力将它拔了出来,胸口的?像是一个血窟窿一样将他白色的寝袍染成了一件血衣。
  殷禾抱着脑袋尖叫着后退了几步,声音里带着痛苦的嘶鸣,谢迟喘了口气,想要上前来拉她的手,嘴里不断安慰着她:“阿禾……你别怕。”
  “我没事的,只是受了点小伤,很快就会好了。”
  在谢迟的指尖即将碰到她的一瞬间,她猛地拍开他的手,像是被针刺了一样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她冷极了,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咯咯哒哒地打着颤,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提醒着她刚才的那一切并不是梦境。
  身体失控的时间越来越长,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她受不了了。
  她快要疯了。
  “啊——”
  像是绝望悲鸣的野兽,受了伤只能发出痛苦的哀鸣声,她望着谢迟,眼角的泪不断滚落,声音粗哑地像老树上嘶鸣的乌鸦。
  “别碰我!离我远点。”
  殷禾把头埋进膝盖里,像鹌鹑一样试图逃避这一切,却在下一秒落入一个充满着血腥味的怀抱。
  谢迟像是抱小孩一样将她整个人都拢在怀里,手指顺着她打着颤的背脊不断轻抚着,苍白失色的唇角一遍遍亲吻着殷禾的发顶。
  殷禾始终闭着眼睛没有抬头,却依然能够听到身旁的人耐心又低沉的声音不厌其烦地安抚着她。
  “没事了。”
  “别怕。”
  她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伴随像羽毛拂过耳朵一样的声音蜷缩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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