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车流的光束从四面八方汇聚于庄园,天鹅湖周灯火连缀,那不勒斯黄延伸至丝柏树尖。
壹号公馆今夜富丽堂皇, 明亮如昼, 名贵云集。
寂静深蓝的花园,盛愿一个人窝在秋千椅里。
他听着遥远的觥筹交错的声音,借着寂落的灯火,看那些于风中飘摇的木槿、虞美人、风车茉莉……像下雨的湖面, 一圈缠着一圈荡开。
庄园没有四季,一季花败, 另会有新一轮崭新的春次第盛开。
他想起前不久那个骤雨的午后,查尔斯在灯下和他无聊的对话。
——“如果一个杀手爱上了别人,他会教她怎么杀人。如果他是画家,他会画许多心上人的肖像。如果他是音乐家, 他会在那些露水的夜, 为她弹琴……”
如果他是一个至高无上拥有一切的人呢?
他爱她,便会为她倾尽一切、颠覆所有吗?
盛愿绞尽脑汁,实在想象不到他在爱人时的模样。
要是有人能虏获那颗渗冷的心脏, 真的是一件不可思议又了不起的事。
身后, 牧霄夺的声音伴着这阵风响起, “阿愿。”
盛愿被风吹得涩眼, 他没有回头,而是懒洋洋的仰起脖颈,枕着秋千椅的横梁, 翘着尾音“嗯?”了声。
视线中的男人是颠倒的, 身穿清冷矜贵的手工定制西装,一双寡淡的眼微低, 正垂视着他。
牧霄夺的视线微微停滞在他的脸上,少年人的皮肤白到透明,像湖边沾了水的蜻蜓翅膀,浅色的发丝绕着他的手指。
他没来由的想起高中时读过的海子的诗——“风吹起你的头发,一张棕色的小网……”
后半句,太久远,他不记得了。
牧霄夺挖了勺松软的巴斯克蛋糕,碰了碰盛愿的嘴唇,“现在都懒得需要人喂了?”
盛愿尝到了唇缝间伯爵红茶和栗子香,轻轻张口衔住,从牧霄夺手里接过甜品碟。
他叼着小勺子,想到舅舅一边站在茶歇台前挑小甜品,一边还要和各种权贵人士攀谈,就有些想笑。
“让让。”牧霄夺蛮不客气的让他腾出地方,整理西装下摆坐进秋千椅中,长腿斜支着地,秉直的身形微微偏侧。
盛愿慢吞吞的用小勺子挖慕斯,轻声问:“舅舅不用去客人们那里吗?”
……虽然他私心也不是很想让舅舅过去。
“我去了,你呢。”牧霄夺抵着指骨,侧眸看他,花园灯光寥落,在男人深邃的鼻梁旁拓下淡淡的阴影。
盛愿不自然的挪开眼,心思百转千回,“……我还好,不用人陪。”
“真的?”这话似乎正合牧霄夺心意,握住吊藤,作势起身,“那舅舅就回去了。”
盛愿“诶?”了声,心里着急,忙拽住男人的袖口把他拉回来,温温吞吞地,“您都来了……”
牧霄夺轻笑,不逗他了,心安理得的在他这儿躲懒。
来往的宾客吵得门廊下的白鸽不得安宁,咬咬也被翻来覆去的蹭了一身香水味。
这种场合,大多数人都揣着其他心思,参加婚宴是假,拜访先生、在人前刷一刷存在感才是真。
“今天是牧海英的儿子订婚,她一个人在前面迎就够了。”牧霄夺把自己摘得干净,“再说了,和那群油嘴滑舌的老男人待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每逢这种宴会,牧霄夺的身边必然少不了攀炎附势的人。
以往他早已习惯,今晚却不知怎的,疲于应付。
未久,身后传来清静的脚步声。
林助理穿越偌大的花园,停在两人身旁,托在手上的酒盘里放着两种酒。
——罗曼尼康帝的拉塔西干红,以及一杯低度数的瓦尔加尔果酒。
林助理微微低身,倾倒的酒液挂在玻璃杯壁,流连暗红色的印记。
“牧峋找到了吗?”牧霄夺手里秉着酒杯,不疾不徐的问道。
“还没有,我们派去的人一直没有停止过对牧峋少爷的寻找,夫人那边也派去了很多人。”林助理压低了声音讲话,怕隔园有耳,倒不背着盛愿,把他划拉进了自己人的行列。
“据少爷的朋友说,自从少爷前些日子喝醉酒被一个人带走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查到那人身份了吗?”
“酒吧的监控那几天正好坏了,所以没有查到……不过,想来应该是……”念及盛愿在场,林助理没有直接道明那人的身份。
牧霄夺心领神会,吩咐道:“继续派人,就算把云川翻个底朝天也得把牧峋给我翻出来。”
“是。”
“兰家那边,没出什么乱子吧。”
林助理答:“兰世辉已经喝醉了,兰音独自呆在客房,应该不会出岔子。”
牧霄夺“嗯”了声,摆了摆手。
林助理欠身离开,整个人忙得焦头烂额,说话这会儿工夫,已经有三个电话打来。
一派祥和热闹的晚宴之下,掩藏的却是不为人知的兵荒马乱。
牧霄夺的指端在杯口轻轻摩挲,脸色不悦。
光是因为牧峋的婚事,牧家就已经闹出了很多笑柄,急需一个机会挽尊。
如今宾客纷至,订婚宴即将开始,却迟迟找不到男主角的身影,说出去,岂不又是往脸上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