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最近没有发作。”牧霄夺答非所问,“看来你开的药适得其反。”
华臻面色骤然铁青,片刻后又顺男人的话音重新梳理头绪,暗暗思躇,随即点开桌面的另一份报告,端看半晌,斟酌开口:“先生,您的具体患病时间是在两年前,而且是毫无征兆的突然发作。”
“一开始,我以为您的病是由于长期的高强度工作、生活作息不规律以及吸烟喝酒所造成,依照您的话,这些情况依旧没有改善,但病情却在缓解,看来病根并不出在这里。”
“您知道,神经性胃炎的病因也可能是情绪波动或者精神刺激,两年前,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而您没有对我说过……”
牧霄夺沉默的将视线转移。
所有事物在他眼中似乎都像雾一样寡淡,华臻无声注视他,试图在那双无风无雨的眸中,找到他用迷雾涂抹出的真实世界。
而他也渐渐明白,男人大多时候的不言语来源于某种自幼年起的刻板塑造,并非有意隐瞒。
“……是因为盛愿吗?”华臻试探道出一直以来心中的猜测。
许久,他得到了一句肯定的答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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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瓶里的药液空空如也,已经悉数注入进盛愿的体内。
华臻干净利落拔掉针头,顺便给他又测量了一次体温。
“三十七度,偏高,但比一个小时前已经降了很多。”华臻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体温计放在这里,您半夜多给他量几次,我会一直留在客厅,有什么异常您直接叫我。”
黑暗里只听得男人淡声回应。
华臻悄无声息的离开卧室,关门前最后一刻的视线,定格在男人沉沉俯下的身。
两年前,华臻同时经手了两位病人,一位站在那里,另一位他在今晚才有幸见到。
他长期作为牧霄夺的私人医生,不仅需要了解雇主的各项生理指数,也期望通过了解其家庭背景、所处环境和人际关系,深入剖析他的内在,从而建设性地疏导心理和情绪反作用于生理机制的问题。
华臻曾经旁敲侧击过那位总替老板拿药的林助理,经他的口,得知到雇主的病因很可能来源于身边某位至亲的离开。
而他的雇主在客观上配合治疗方案,偶尔会主动预约,也接受了服药的建议,可华臻渐渐明白了一个事实:他每次带来的那份不属于他的检测报告,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虽然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不入流的渠道得到这些报告,但只有在自己认真看过、亲口说一句“恢复状况不错”之后,男人的面容才会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转瞬即逝的放松。
好像他是在为这一句话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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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门后,无人可告的黑暗里,牧霄夺第无数次用视线描摹盛愿的睡颜,仿佛那是一幅常看常新的名迹。
盛愿睡着时很安静,纤长的脖颈线条清隽柔和,微敞的领口间锁骨若隐若现。干净的皂香中混着浅淡体香,还带着一点点残留的药苦,夹杂着这具年轻的身体温热的暖意。
牧霄夺不由得收紧手臂,以一个极致占有的姿势将盛愿完全覆没在自己怀里。
盛愿睡得很不安稳,噩梦一个接着一个,眉心微微蹙起。牧霄夺低头和他接吻,克制却不起作用的动作将他扰醒,无意中把人从噩梦捞了出来。
盛愿簌簌将眸子眯开一缝,一瞬间忘记做了什么梦,无意识朝身前温暖的怀抱拱了拱,黏黏软软的小声说:“睡觉呀。”
牧霄夺指端轻捻盛愿的发丝,沉声唤他的名字。
“盛愿。”
“嗯?”
“你有没有想过和我组成一个家,只有我们两个人。”牧霄夺毫无征兆的将一个与他本人完全背离、全然偏向感性的问题问出口。
盛愿不甚清明的大脑慢吞吞转动,“嗯……只有我们两个吗?咬咬听见要伤心了。”
牧霄夺不在乎他清奇的脑回路,接连问道:“你爱我吗?”
盛愿没有片刻迟疑的回答他:“爱,我特别特别特别爱你。”尤嫌不够,又补上一句,“全世界我最爱你了,你在全世界里也要最爱我,不然我就太可怜了……”
渺渺无尽的黑暗中,似乎一切都在离他远去,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以及男人的心跳,微弱的意识渐渐剥离躯壳。
盛愿埋在男人的怀里小声嘟囔:“舅舅,我有点困了,想你抱着我睡……”
“不许睡。”
牧霄夺深深闻着他身上被药苦冲淡的暖香,仿佛想把这个味道与自己融为一体,“你要和我保证,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盛愿,把眼睛睁开。”
盛愿不懂他今晚怎么变得这么难缠,费力的睁开眼,迷迷糊糊的捧着他的脸轻轻亲。
“牧霄夺,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说完这句话,盛愿似乎困倦得再也撑不住,阖上双眼,沉沉睡去。
这之中的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盛愿这一觉会从睡眠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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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愿在一阵尖锐的耳鸣中沉入黑暗,紧接着是一片刺目的明亮,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道径自闯进鼻腔,液体输进他的静脉血管,又是熟悉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