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时三十几个人都被拿了。
领头的兵问了几句,发现这三十多个人没一个识字的,差点叫吓死。
最后还是想着,终究是无知妇人,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事,问了两句,让人抓了两把马粪堵了傅老太太的嘴,就要把人放回去。
楚韵想,这领头兵心太好。不过,他能放过,真正的天潢贵胄是不可能放过傅家人的。
清律明文规定汉人不能聚集三十人,现在傅家人一起流窜的人数已经远远超过三十,虽然里边许多都是女眷,但这道铁律对满人来说,存在的价值远远比山东百姓重要。
果然很快外头又来了一伙兵,直接越过先前这对人马,把这三十多个人又送去吃牢饭了。
街上人声静了一会儿,等穿官靴的人走了,顿时泄洪一样奔腾开,茶馆里一窝蜂地涌进来一堆人。
这里头就有在隔壁胡同吃早饭的秦家父女。
秦好女看得大喘气,一只手抓了个馒头,一只手抓着她爹胳膊,一个劲问:“爹,你不是说城里没热闹吗?这热闹可比咱乡下争春水打架厉害多了。”
百十号人,太壮观了!
楚韵赶紧让何妈把两父女拉到楼上包间一起坐着。
秦好女没想着在这遇见楚韵,进来看着人说了句吉祥话,道:“奶奶我和爹正打算寻你去呢,可见咱们有缘,这大老远的都能遇着。”
魏佳氏吃着新冲的鲜茶,小声问楚韵:“这谁啊?”
楚韵笑:“我远房亲戚,先前在傅家得了葵花,就是托人带回去让他们给我种的。”
魏佳氏听说是妯娌娘家人,也客气许多,扭头叫小二治一席菜来,说要请客。
小二哥,压根忙不过来,外头人太多了,上了道蒸鸭人便芳踪难觅。
楚韵看着外头人多,也不敢走,便在包厢里等散场。
秦爹不敢跟女眷一起坐,客气地夹了一只老鸭腿,门神似的靠在包间门上一点一点嗦味。
楼下还在说傅家人的事儿。
傅家女眷大家不认识,但傅家丫头婆子许多人都认识。
卖鲜鱼面的大爷抱着自家大胖孙女,喋喋不休,道:“一旬前还上我那买了三五碗鲜鱼面,大姑娘小媳妇都只吃点浇头,面动了两筷子就不吃了,做奴才都这样,家里不知何等豪富。”
有知事的插嘴:“那傅家老爷在山东的家私不下几十万贯。仆从浩荡,一家老小吃牢饭那都跟吃包席似的,十来间屋子都住不下。分了好几个衙门才拿完。”
里头还有穷书生怜香惜玉地说:“这回傅家女眷多半要被流放去黑龙江,至于他家男人……”做出个抹脖子的样。
这样的下场就十分好了,楚韵听得很痛快。
茶馆里说得口沫横飞,卖零嘴儿的大大地发一个傅难财,都赚得腰包丰厚。
楚韵瞅着机会,掉头问秦爹:“瓜子儿在吗?咱们也去卖吧?”
秦爹把背上的背篼脱下来,道:“奶奶,路上颠簸怕东西坏了,这回只带了两口袋,都按你说的炒熟过。”
瓜子儿拿出来,秦爹一抹嘴,跟在卖南瓜子西瓜子白瓜子的老汉后边叫卖。
大堂里人说得满头大汗,死猫烂耗子拿给他,都能攥手上说一下午。
当下许多人接了瓜子儿,任凭你说多少,人就愣愣地给多少。
秦爹是老实人,看人南瓜子卖五文,他也卖五文。后来供不应求,人家南瓜子卖七文了,他还是叫五文。
何妈看不下去了,接过瓜子,跟着卖南瓜子的大爷后头一起喊价。
人卖瓜子儿的大爷在几条街都是熟的,看客见她跟在后头,还以为是大爷的熟人,纷纷慷慨解囊,打趣大爷年纪这么大了还能有相熟的妇人一起卖瓜子。
把人大爷说得,老脸通红,差点没掉下泪来,对何妈道:“我清清白白一个老寡夫。”呜,一跺脚跑了。
何妈过来还不服气呢,道:“卖不过我就拿清白说事,不是个正经人。”
楚韵:有人辫子长在头上,有人辫子长在心里,她家何妈,那真是葫芦成精两面秃,里外都没长辫子。
第035章 小荷簪花
大家吃茶聊天, 瓜子迅速卖了三十斤,秦爹将三百六十文铜钱抱过来,楚韵数出四十二文给秦家父女, 小声道:“这是你们的分红。”
秦家算了回利钱, 没看上这生意, 只是卖杜容和个好, 葵花地大多也是秦好女在照顾, 谁让她学了人家的肥呢?
秦爹没好意思要, 笑:“给姑奶奶种点儿东西, 值个什么, 姑奶奶也教了好女不是?就算她给的学费啦。”
秦好女也没打算要,道:“过几日庄稼熟了,我还给你送米蔬过来。”
楚韵看连父女坚持不要,只得算了, 心里却记挂这事。
种地可不是出个方子就能种成的, 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
几人说一回话,外头议论声也小了。
茶馆里上下都有人在打听这个葵瓜子。
卖鲜鱼面的大爷奇了:“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 吃起来又香又脆, 瓜子儿皮轻轻一磕就开了, 还越吃越香,吃时不觉,吃完了舌头都是那个味儿,跟麻酱似的。”
京里人爱麻酱,没麻酱不算过夏天。可麻酱又不是人人都吃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