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的稻种?会不会有人把稻子抢走?
现在地里长出来的是全新的种子,它产量没有京西稻高,米也完全不一样,拍马屁还能说是效仿康熙之行,得天庇佑才找出来的。连李佑纯问起来,她都可以说这个不是从他哪里得来的种子。
杜容和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佃农竟然能用贡稻种出了新品种。
楚韵同他商量:“小荷老师,你把这个稻子拿出去问一问,看是不是新的,若是新的咱们以后卖遍天下也不怕了。”
杜容和不似从前那般能从宫里捞钱,对田里出息的事也很上心,不要她多交代就带了几碗煮熟的稻子出门问了一圈。
这不是他奸诈怕被人偷种子,只是小荷体贴,想让各位大人吃上热饭。
农官看了都说这个是新品种,还问他在哪里买的,杜容和就溜了。
他回来后大家就放心地开始分粮种。杜容和的三十亩地一共有八户佃农,一户人种三亩多田。
大家一人能分二十斤粮,他们还想再多租别的大户两亩地种。
野牛沟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大姑娘小媳妇都挎着篮子出门,想割两斤肥肉剁碎了熬出油下面吃。
粮食多了,她们的嫁妆也会跟着一起多。
姑娘们围在一起说说笑笑。
杜容和突然说:“今年十月到十一月要征劳夫去修南巡和北巡的路,野牛沟的人也要去。”
楚韵的笑僵在脸上,道:“他们不是给你做事的吗?怎么还需要服劳役?”
杜容和就跟她解释:“他们不仅佃我的地,也佃乡绅的地。”
最关键是的事,地主对佃户不在意,这户人没了换一户地里照样有出息,在他们眼里只有土地值得保护。
楚韵叫来秦好女问:“你们乡的徭役是怎么服的?”
秦好女直接跌在地上问:“要服徭役了?”
楚韵没有答话,杜容和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秦好女是明白人,一下就懂了,她说:“我们乡是按户来,每一户都要出一个成丁。以前我有三个舅舅,他们都修桥铺路累死了,去年我哥去了也没有回来。今年家中无人,爷爷年纪大了,好男又没有成丁,只能让我爹顶上。”
家里没第一个人时,秦好女还能哭一哭,现在已经习惯了,不光是丈夫儿子和兄弟,这些事她的子孙后代都要做。
京里京外的徭役都是无偿居多,满族官兵和奉差官员态度蛮横,像秦家这样有去无回的贫民数不胜数。不光是他们,即使是州县官和家世普通的官吏士绅也难免蒙辱。
秦好女不仅看过他们虐待乡民,还见过他们拿鞭子打士绅,这些官都没办法,她们能有什么办法?
到了这个份儿上,秦好女只能笑:“今年有你们帮忙,粮食很多,能让我爹带过去吃个饱。”
杜容和听得有些发堵,他跟秦家人相处久了,态度已经从“这是我的奴仆”转成了“这是我的熟人”,自然无法对他们的生死再如往常一样视若无睹。
他叹了口气,私下跟楚韵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野牛沟的人不去。”
楚韵就知道他是想以良种邀功。
这些良种肯定要献上去,不光是旗人,天下人得了好东西都得献上去,不然就是有反心,不恭顺。
孝心也是劳役,天下人都得服。
交种子时杜容和说得很清楚,说这个是佃农和楚韵不小心发现的。
这些良种果然让杜容和和楚韵出了回风头。这些产量不如京西稻,康熙的种子库有很多这样的种子,他要了几十斤过去交给皇庄的人试种,还特意准许楚韵出门照顾土地,让她明年这个时候再多种一些把良种留给他。
等到产量稳定能对外公布时,再赏他和楚韵。
这些都是君臣私话,不为外人知。
杜容和看这个大爷这么好说话,就顺理成章地问了一句能不能分给这些发现良种的佃农一些田,甚至还拍了下马屁说:“吾皇爱民如子,黎民皆颂圣恩。”
杜容和是个从来不对上提要求的人,包衣教导儿孙也是教他们听话、懂事,不要胡闹。
他也知道给佃农地是很敏感的事,这些佃农失地都是因为多尔衮跑马圈地,把农人赶出了自己的土地,八旗共同把良田占为己有的成果。
他发现这些佃农既没有地又要负担这么重的徭役,当真有些可怜。
佃农的话题,杜容和不敢碰,但他想以发现粮种之功要几亩田应该是可以的。
这句话还是闹出事了。
楚韵和杜容和心里也有些清楚,因为以往密折递上去后很快就能有回应,但这回他们等了两天都没等到回音。
第三天杜家门前来了个面白无须衣着华贵的人,恰好遇见出来说闲话的何妈说自己是来找杜三爷的。
这个人自称姓高,让楚韵和杜容和口称他高五爷。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认出来这是太监,甚至很有可能是御前太监。
高五爷私服登门,自然不想有人知道他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