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楚韵想想都觉得艰难,赶紧问:“如果抬旗呢?”她觉得这个听起来就比脱旗容易。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强烈要脱旗的愿望,只要大家过得好就行啊。
  杜容和:“抬旗确实比前两条路好走,只需要牺牲一个女儿就能做到。因为包衣女性被纳为妃嫔后,为了嫔妃脸面好看,以示恩宠,皇帝很可能给予她的家人自由。”
  楚韵:“这个也不简单,包衣姑娘做宠妃,又要打破陈规旧律,还得有宠妃资质。再说以踩着女儿家的血往上走,走出来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给杜老爷跪着洗脚。”
  杜容和叫这话逗得一乐,道:“为了不给他洗脚,咱们就只有脱旗一条路能走。”
  他是旗人,更了解其中艰难,谁会没事放走签了卖身死契的奴婢呢?
  包衣对皇帝就是这种奴婢。
  楚韵作为女儿家,立马敏锐地感受到了抬旗的不对劲,她问:“你娘成天想把月姐儿送进宫里为的该不会就是你爹想给家里抬旗吧?”
  杜容和这回是真说不出话了。
  他很想说不是,怎么脱旗抬旗他想得很快,路就这么几条,不费他什么工夫。
  他整个后半夜在想的都是楚韵现在问的这句话——娘想把月姐儿送进宫,是因为面子还是因为想抬旗呢?
  杜容和深思熟虑后,心里慢慢有了判断。他认为是亲父在作祟。
  什么人的执念会长达二十年?杜太太有很多缺点,势力、愚蠢,同样她意志也不坚定。
  怎么会心心念念不忘送女儿进宫,这肯定有人在背后撺掇。
  他们家以前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二姐。
  这条路看似在二姐走后就失败了。
  楚韵以前不觉,这时一想杜家这么用心给杜家姐妹找女先生,大骂:“老杂毛就是想抬旗,他还没死心呢!原先打着爱女的旗号大张旗鼓找二姐,实际只是为了他自己。
  但你们家里人都信了,杜大姐嫁到牛家日子过得一塌糊涂,回门还老感念父亲爱女儿,觉得他会保护自己,赌咒发誓要跟他一条心呢。杜薇姐妹今年都十岁左右,再过三年,你们家这一代女儿又能续上了。”
  楚韵想到的,杜容和昨晚就已经想过一遍了,这时他听在耳朵里倒不觉得有多伤心,更多是在想要怎么办。
  这也是杜老爷从前教他的。
  杜容和自幼聪敏,少年时代很少离开书房,终日都在满语汉语中打转。
  每当他因为不能跟兄弟们一起玩伤心时,杜老爷都会摸着他的头都说:“伤心没有用。不要做没用的人。努力把伤心变成高兴好不好?这样才是好孩子。”
  杜容和记住了这句话,语言越学越快,课业也越做越快,等他终于有时间跟兄弟们一起玩时,两个哥哥都娶妻生子了。
  他也成了兄弟们中最出色的一个弟弟。
  这算不算高兴?好像也算,只是高兴得不够尽兴而已。
  想起往事,杜容和神色复杂,他早就不是仰慕父亲的儿子,但他发现自己在看穿父亲的真面目后,依然会想起这句话。
  他还是遵循了这条父子旧例,轻声道:“他会失败,会一直失败。”
  而他,会再一次把伤心之事变为高兴之事。
  杜老爷对家里人表面看起来当真不错。
  楚韵都还能记得夏天他会抱着四五岁的小孙女去摘槐花,他还会给小花搭凉棚。
  大嫂和二嫂看公爹对自己的儿女好,自己受了委屈也不会多说,还经常教导小辈孝顺杜老爷。
  楚韵有点被吓到了,搓着鸡皮疙瘩感叹:“一个人竟然可以冷酷伪装到这个地步。”
  她以前以为杜家最大的戏精是杜太太,如今看来倒是她误会了。
  杜容和给楚韵倒了杯暖暖的热茶,低声道:“我以前也不信有这样的人,但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
  楚韵看看他的脸色,一点看不出来伤心,但她还是知道小荷应该是很伤心的,谁都不能乍然接受一个有些缺点的好人突然变得面目可憎。
  楚韵:“你别伤心,没有他还有别人爱你。”
  杜容和温和地笑:“我原本是伤心的,但仔细一想,他辜负了太多真心,我的真心在其中也不过是很小的一点而已,也就顾不上伤心了。我要快点让他不能再作孽,让他别再辜负这么多人。”
  楚韵心中酸楚,她想起杜家那些小姑娘威风凛凛地骑在兄弟们身上抢花,出门逢人便说:“我们家跟别人不同,爷爷疼我们比兄弟们更甚。”
  其实,他谁也没有疼,只是爱自己似乎触手可及的璀璨前途。
  她嗯了一声,道:“你说得对,这一回有咱们在,千万别让家里的女孩子再稀里糊涂地嫁给不适合自己的人,牺牲自己的一生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了。”
  第057章 田埂与大路
  李佑纯茶喝了五六杯, 把别人家私听了七七八八,也不好再指责杜容和隐瞒自己不是户主的事跟他签契。
  瓜都吃了怎么能不给报酬呢?
  杜容和到这里就想撵人了,以前在杜家没人会闯到他们院子里说话, 楚韵瞪他一眼, 不好意思地问:“李二少爷明早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可以一起吃早饭。”她说就当自己和小荷赔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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