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杜容和当然知道,他现在是真被踹了一脚的狗了,看着周围的田脸色也很凝重。
农人都想有自己的地,佃户和奴仆名义上没有,他们就会自己想办法搞一点,比如占一点路种菜,这个菜他们就能悄悄留下来不上交。
仁慈些的地主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杜容和的田里也有这种状况,李叔以前管农庄时待人宽厚,只要求他们要够后车马通行的路,要挖多少路就不怎么管。
有秦家人帮忙看着,野牛沟这么多么年都没出什么事。
大王庄怎么会如此嚣张?
他想了会儿叹息道:“恐怕这些人家家里都是科举入仕,不用缴纳地租田税的小官之家。”
甚至大部分应该都是汉官,汉官更能理解仆从想要占地种田的心,尤其是寒门小户出身,一路苦过来的小官,他们身上很可能凝聚着整个乡的心血,自然对这些人狠不下心,或许他们还巴不得多占些地呢。
楚韵问他:“抽的劳力有大王庄的人吗?”
杜容和:“有,都是佃户和有地的农人,这次要从大王庄修到十里坡,两边的路都拓宽到可以容纳两辆小马车并驾齐驱。”
这里原来就是这么宽的官道,现在只不过是要恢复原状,但可比占路危险多了。
大王庄有地的小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有江南的官,也有云贵川的官,合在一起说不定也能撬动整个汉官党派。
官不官的跟楚韵没关系,谁当官老百姓都受苦,蝗灾时小民在旗官手里吃过亏,汉官也没有饶过他们。
她想不了那么深,只是感叹:“要是要修路,两边的葱苗白菜就都得拔了,这些劳工也要做这些事吧?”
杜容和:“要拔菜,退田还路,周围的杂树也要修剪砍伐,若是有人悄悄在路上修了房子,也得拆掉,要先做完这些才能修路。”
楚韵叹息,拔菜的人里有此地的农人,有地的农人还好一些,拔别人的也不心疼。佃农呢?他们要是拔到自己亲手开的地,万般滋味,她想想嘴里都发苦。
看着这片地,她好像听见老麻子在对小荷无声地说——你不是要给他们地吗?那先替我把这些不属于他们的地要回来吧。
楚韵:“我呸!”
想压垮人,想让小荷死,休想!
第058章 粥棚
要死要活都得干活, 对社畜的区别无非是笑着死还是哭着死。
杜容和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整个人一步三回头:“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派个人来寻我。”
楚韵冲他挥手, 李家仆和柯老丫就带着她往田里走, 送杜容和到徭役行工处他们是不敢的。
但口头关心关心也不费事, 他就问楚韵有没有给人准备棉花甲穿着, 棉花锤细了做成的甲衣很结实, 周围有家富商爱打人, 他们家仆人就偷了主家的财弄了件造价昂贵的棉花甲穿着, 还对外说自己是练了铁布衫, 赚了乡里不少眼球钱。
至于结局,很像冬虫夏草,李家仆想了下不太吓人的解释这四个字:“棉花甲是冬天买的,人是夏天没的。”
楚韵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早就发现李家仆很喜欢说阴间笑话缓解气氛, 难怪李佑纯这么怕鬼,搞不好从小就是被吓大的。
李家仆笑:“那些老汉动辄用皮鞭子抽人, 杜三爷细皮嫩肉的怕要吃亏。”
楚韵摇头道:“不要紧, 小荷能解决。”说起来那边才是他原本的世界啊, 人家这么多年一直如鱼得水。
而且她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楚韵在田边转悠,那边劳夫还没有动作,这边田埂(大路)两边很多妇女带着家里人抬了半人高的大缸出来,还有些小孩子在后边抱着家用的小铁锅、水壶。
小铁锅是圆的,可以吊在木柴上煮汤之类。楚韵和老太太躲在地窖煮饭就是靠的这样锅乱炖一些还能吃的东西避着灾乱。
丰年乡同样要服徭役,楚韵也做过类似的事, 知道她们是心疼修桥铺路时两边长得好好的果蔬不能要了,盐巴比米都贵, 大部分百姓寻常吃得都很寡淡。
清时谁家说自己有一窖腌白菜,不用想,这一定是大富大贵之家。
大家花不起这个钱,这些心疼东西的妇女过来收的菜,摘的果子都会用劳夫砍的木头烧熟送给他们吃。
每家每户都要送男人出去服役,今天是你的丈夫明天是我的儿子,妇女们还是愿意冒一点风险把吃的送给他们。
如果附近有军营就做不成了,柴火要送给军营充做军资,大姑娘小媳妇也不敢去问他们要柴,这些菜果通常的结局都是烂在地里,——军营的人看不上这些。
大王庄附近也有军营,只是京里纪律严明,穿着粗布的妇女还敢出来走动,她们把黑红色的大缸放到地主的田里就溜到路边拔菜。
豆子还没熟吃了容易中毒,这个只能丢了。莴苣南瓜山药冬瓜这些正当季,她们就把这些东西拿到河边洗干净,切成块儿往大缸里放,然后往里添水又在底下架柴烧。
小圆锅里煮的是她们自己要吃的,楚韵听见有的人说要割两片肥肉炒莴苣。
柯老丫也准备了一个缸,她比划着说自己占了两块地呢。
楚韵问她:“怎么不种在李家里呢?”李佑纯对这对老夫妻这么好,就是白送她地估计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