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这样不合群的人,只会找自己的同类成婚,直到他们合群为止。
二姐当年也是个独特的姑娘,想必两个人山水相逢,二姐发现他是自己调查过的毛孝子,毛孝子发现她的离经叛道,两个人自然一拍即合,连杀人也不过是一件小事。
因为对两个不合群的人来说,遇见同伴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然李佑纯也不会为了她和小荷什么事都肯干了。
楚韵想到这里就猜,骗郎氏的就是二姐,这姑娘压根就没有被绑架,她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非要从杜家弄走一笔钱而已。
但她又不是贪图富贵的姑娘,要不然早就听家里的安排嫁给贵人做奶奶去了,她会拿走的只会是她认为自己该有的、家里却不能给她的东西。
楚韵脑子里闪过放书的那顶花轿,问何妈:“二姐回来后,家里给她备了嫁妆不曾?”
何妈瞪着眼珠子道:“她跑了那么多年,给她备的嫁妆都分给底下的姐姐妹妹了,哪里还有?再说她自己带了三十万贯钱,也用不上杜家这跟汗毛。”
楚韵笑了道:“那就是没有送了。”
以二姐的性子,欠她的东西,她一定是要讨回去的。
苏州铺子里,二姐坐在小间打着算盘,脑子里也想着杜家的事。
当年她虽然跑得利索,可也知道没嫁妆的姑娘日子不好过,她在头一个丈夫身上搞到了钱,但这可是她凭真本事自己搞的,跟家里给她压箱完全是两回事。
二姐耿耿于怀自己没拿到嫁妆,第一次出门她跑得急,家里没给就算了。她千辛万苦跑回来,看到大姐的嫁妆单子,爹娘对她却连吭都不吭一声就来了火。难不成她走了,竟就不是他们的女儿了?
不是他们说的爱女儿,大张旗鼓的在外找她吗?不是因为这个她还不会回来呢!
已经是徐玉女徐老板娘的二姐,悠哉悠哉地数着亲娘这么些年送过来的钱,想着什么时候家里给够了她嫁妆银,她就再回去一趟。
谁知道这嫁妆都是两天小变三天大变,她待字闺中时,家里只需要给她准备三十亩良田的出息,二十四抬锅碗瓢盆衣裳首饰棉花,大件的家具无非是新房里要用的。等到她跟着姓毛的来了南边,日子稳定下来,二姐就发现天早变了!
寻常富户嫁女儿恨不得用金屋子抬着走。
二姐跟着前头那个丈夫来苏州玩过两回,见过几次江南人嫁女儿的排场,纵她在京里长大,公主出嫁的十里红妆都见过,仍不免惊叹江南女儿妆奁丰厚。
她还打听了一下这些都是什么人,结果人家只是中等纺织铺的女儿!
苏州人告诉二姐,江南女儿家大多都以织机为生,一个妇女赚得比爷们儿都多,甚至还有合伙开织纺的,那会儿她就吓得不轻。
她记得自己拉着少东家问:“朝廷难道不抓这些伤风败俗的女人吗?”
少东家笑她两句头发长见识短,道:“织布绣花本来就是女子的德行,妇人修德行朝廷褒奖都来不及,怎么会抓人?而且,你知道她们能赚多少钱吗?整个江南,除了盐商就是妇人的手艺,这么大的财主,即使再伤风败俗,哪个大财主又舍得不赚这个钱?”
杜文仿佛被开了窍,她想不到江南这边的女人竟然可以靠本事自己赚钱过成大爷。
她想不到原来赚的钱足够多,女人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守规矩。
当时,二姐就存了心思想要置办织机,主意马上就打到嫁妆上去了。
这不是一笔小钱,而是一笔大钱,爹娘用自己不知道在亲戚里逞了多少次威风,姐妹们都能要嫁妆,她凭什么不能要!
只是少东家不争气,命短,没福看着她平步青云。
等到跟着毛道台又来了南边,家里婢女成群,每天二姐只需要躺在床上叉开腿等男人回来。她就又想起了苏州的织娘、绣娘,和自己未曾拿到的嫁妆。
二姐忍不住自己从二婚开始算,想着离开家都十几年了,这利滚利滚了十几年。
最后算出来,家里该按照时价给她陪嫁!
但她一个出逃的姑娘又哪里好问娘家要呢?二姐思来想去决定把钱骗过来,让毛道台装个恶人。
毛孝子成了毛道台,他赚钱可不是靠这些玩意儿过家家,二姐的三十万贯他疏通人脉花了,慢慢穿上了官皮,但要往上升可不是只有一个女人能成的,最好能有个靠得住的岳家,最好还能有一些用于人情往来的妾,——觥筹交错间,那个大人这个大人拉着他互送女奴,他总不能愣头青似的不收啊。
但这么做太对不起二姐了,毛道台收女人送女人的手不停,但心里始终在想要怎么回报二姐。
这女人就是个疯子,跟疯子没有道理可讲,也不能跟她拼命——杜家在京里找女儿的动静他也略有耳闻,真把这姑娘弄得魂归天外,在仕途上总要留下隐患。
加上二姐毒杀前夫的事始终在毛道台心里梗着,等到二姐再一次略施粉黛地跟他自请下堂,只要他在江南罩着自己做生意时,毛道台略一思索就同意了。
毛孝子和逃妇是有情有义的水上夫妻,但他已经是毛道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