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戚容颇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梢,支着下巴看他,“你还喜欢喝茶?”
  出乎意料地,魏弋却摇了摇头,他拿起倒扣在桌上的陶杯,手指拨弄了杯底下放平,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对面,“不是我喝,是你喝。”
  戚容眉梢微动:“……?”
  魏弋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唇角抿着,“你刚才要了瓶红酒,我听见了。”
  戚容也直起身,眉心微拧,“吃海鲜怎么能不配红酒。”
  他喊魏弋出来就为了尽兴,怎么到这里还要被管束。
  餐桌另一面,魏弋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也微微拧眉看他,“可是你的胃还需要再养一……”
  可话没说完,戚容就打断了他,环手抱胸地向后一靠,语气骤冷,“既然不愿意吃,那你就走。”
  见他似乎真的有些恼意,魏弋放下茶杯,眉眼无可奈何地垂下一点,语气无辜:“怎么生气了,不是你先说要请我吃饭的吗?”
  戚容冷哼一声,偏头看他一眼,姿态像只高傲的猫咪,“我反悔了,不请了。”
  魏弋无奈,知道他说的气话,也有些较劲地直视着他,“不行。”
  戚容被他气笑了,下意识地追问了句:“为什么不行?请客的是我又不是你。”
  两个人自顾自拌着嘴,丝毫没注意到话题的走向已脱离了争辩的初衷,越来越幼稚。
  魏弋眼见争不过他,借口起身去了卫生间。
  等他再回来,服务员已在布菜,红酒倒入了两只高脚杯,碰撞出一点艳色波浪。
  他暗自叹气,却什么都没说,落座后倒了两杯熟普,一杯放在了戚容手边。
  餐桌上,魏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帮戚容拨虾,剥掉虾头,拎着尾巴沾了沾料汁放在对面的餐盘中。
  他动作熟练自然,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戚容筷子一顿,盯着自己餐盘中饱满的虾肉,不禁抬眼看了眼对面的青年。
  魏弋很会照顾人,这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一种很自然的习惯。
  或许他在家或者面对朋友也经常这样,总是担任一个责任者的身份,自以为理所当然地承担起一切或大或小的事。
  这点倒是和大哥很像。
  真正的天之骄子还真有些东西是像流水线那样批量复刻出来的。
  只不过大哥比他大了八九岁,可魏弋比他还要小两岁。
  讨厌的小鬼。
  戚容莫名有些不爽,泄愤似的捏起魏弋剥的虾狠狠咬了一口,惹得魏弋抬眼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很快又剥好一个放进他盘子里。
  一顿饭下来,魏弋基本没怎么动筷,面前堆起小山般的虾壳虾皮,全是给对面人剥的。
  而戚容一点不客气地享受着他的服务,一边吃虾一边抿一口酒,享受着许久没尝到过的肉滋味,再一看对面任劳任怨,再没多说过一句话的魏弋,心情又悄然好转。
  果然,魏弋是在虚张声势。
  口头一副大家长模样,却也没有真的扫他兴,戚容拿起纸巾仔细擦干净手指,看对面还在剥虾的动作,心里终于起了点波澜,探出手按住他的手。
  “不用剥了,我已经吃饱了。”
  说好了要请客吃饭的,现在他好像真的成了资本家。
  隔着手套相贴的手指让魏弋怔忡一瞬,他很快抬眼看了眼戚容,又看了眼他面前盘子,无奈暗叹口气,低低应了。
  戚容收回手,看着他剥虾。
  魏弋动作很利落,裹在透明手套中的手宽大修长,骨骼感分明,一只莹润饱满的大虾很快自那几根手指间翻转而出。
  戚容眯了眯眼,顺手端起手边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入口才意识到是魏弋点的熟普。
  茶水渐渐凉下来了,一点清香被苦涩压下,回甘悠长。
  先前他进食时并未仔细看,现在才发现那虾剥得漂亮。
  剥虾的手也漂亮。
  这样一双手,天生适合抚琴。
  他会弹琴吗?
  戚容想得有些出神了,直到魏弋拿过他手中的杯子,他才从莫名其妙的思绪中抽离而出,抬眼看过去。
  “水都凉了,想什么呢?”
  听见这句话,戚容笑了笑,连客套都没有,直言道:“在想你……”
  魏弋倒水动作一顿,愣了两三秒,茶水从杯沿溢出,在桌面上蔓延开来。
  看他手忙脚乱放下茶壶,拿纸巾擦干水泽,戚容才慢悠悠补全了下半句话:
  “你会弹钢琴吗?”
  很突兀的一个问题,是戚容一贯的恶趣味使然。
  魏弋立刻明白,他又在开玩笑。
  眼神暗含幽怨地盯了他几秒,魏弋还是如实回答了他一时兴起的问题:“少年时学过一段时间,只是被母亲嫌弃实在没天赋,她就不愿意再教我了。”
  戚容这才想起,那日咖啡馆时魏弋曾说过,他母亲是华人钢琴家,不过今日再听闻,他觉得有趣极了。
  戚容笑了两声,实在越想越好笑,没忍住歪在座椅上笑得捂住了脸,单薄肩背微颤着,牵动着令人心折的弧度。
  他许久没这样笑过了,连腹部都隐隐抽痛。
  魏弋等他笑完,才耷拉着眉眼问他“笑什么”,语气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戚容终于直起身,指尖擦了擦微微浸出水光的眼角,眯了眯眼,嗓音还带着未散的笑意,“没什么,我喜欢阿姨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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