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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开最小,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能用完一瓶。”
  “你究竟想从我——一个将死之人手里,得到什么?”
  第29章 肺破了
  对方黑漆漆的眼珠子,令罗敷想起还被她寄存在网吧里的行李、她的相机。
  那是她随身佩戴的枪支。
  但眼前被逼到崩溃的女人,显然不是她行刑的对象。
  罗敷学摄影出身,跑不掉布列松大师的“决定性瞬间”,譬如被揭露后的恼羞成怒、忏悔的眼泪、癫狂的笑,甚至是死寂一面。
  这些不需征得当事人同意,只需要即刻按下快门的照片、摄影者对他人苦难的预设视角。自带着傲慢意味的审判点出发,又称之为——
  “镜头霸凌”。
  她的报道是如此、她需要的一手新闻是如此。
  杨婷没有说错。
  即便来到西山之后、遇到季庭柯之后,罗敷已经许久不再依靠镜头,作为她公正、执刑的第三只眼。
  她妄想,从一个将死之人口中、手里,套出什么呢?
  罗敷眼前快速掠过画面,走马灯一般,有郝国平的那封邮件、张穗三番两次的挑衅,所有人对于那起事故避之不及的态度,季庭柯的身份、为什么躲着她,夹杂着那独眼男人的警告作为画外音,一下一下地、凿着她的大脑。
  她想要知道真相。
  所有人,囊括季庭柯在内,一起瞒着她的真相。
  杨婷说,窥探真相,就是在逼“他们”去死。
  那如果,不作为新闻报道、公之于众呢?
  罗敷没有找到机会投诚。
  因为,她面前、小几上的药品在顷刻间,被全部扫在了地上。
  罗敷以为是眼前的女人、郝国平的妻子憋了团火要发泄。
  她抬头,发现对方呼吸明显地一重,像老式的风箱,她捂着胸口、面色发绀。
  对方开始胡乱挥舞手臂,像溺水的人,扫荡着、妄图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手颤颤地指起来,被罗敷握住了。
  罗敷发誓,她当下、吼出的声音几乎要将老公寓的屋顶抬了:
  “我不问了。”
  “你要什么?药?还是吸氧?”
  隔了几秒,杨婷想掐着罗敷手心的力道减弱,软绵绵地往下坠、她喉咙里像躲了台轰鸣的机器,拼命挤出点呼吸。
  “手…手机,救我…去医院。”
  *
  西山省职业病防治院。
  急诊室的灯牌亮着,罗敷坐在门口冰冷的不锈钢长椅上,她捏着手机、面上一片死寂。
  她的身侧,还蹲了个头发刺硬的萝卜头。
  萝卜头自我介绍说,他叫郝响。
  背着有他半人高的书包,半大小子神情肃穆地像个大人。
  “他们都说,是你闯进了家里,妈妈才会气得'肺破了',你是坏人吗?”
  罗敷不知道如何作答。
  她低着头、长长的头发垂下来。
  “肺破了,是什么意思?”
  小男孩咬着手指,咿唔了半天。
  直到不远处,有熟悉的男声响起,冰冷地、夹杂怒火:
  “肺破了,是气胸的意思。”
  “你所咄咄逼人、找上门的人,实际患有矽肺三期,合并肺气肿、肺大疱。但凡肺大疱破裂,或是肺部纤维化及纤维化组织的牵拉和收缩,都会引发突发性气胸。”
  那是季庭柯的声音。
  罗敷抬起头,目光对上他的。她心里掉了块地方,空得不上不下,没了平时的气势。
  “听不懂,说人话。”
  男人咬了咬牙:“剧烈运动、屏气、提重物、生气、激动都会诱发气胸,少有在睡眠期间发生。如果抢救不及时,会…”
  他住了口。
  因为,衣服下摆被郝响拽住了。
  小少年眼巴巴地看着他:“季叔叔,你来得真快。”
  他也不贫嘴了,也不故意乱着辈分叫人。
  季庭柯摸了摸男孩硬扎的脑袋,他压低了声音:“你一打电话,叔叔就来了。”
  他耐心地、哄了那孩子片刻。
  眼角余光却还固执地顿在那张不锈钢长椅上,注意到一片阴影,默不作声地、逃出了男人的视野范围之外。
  **
  医院一层,通常都会有一家便民超市。
  罗敷在超市买了包烟,一块钱的打火机、不防风,她躲在外头楼道里,火被风吹走无数次。
  季庭柯找到她时,嘴里同样、破天荒地也咬了根燃着的烟。
  罗敷知道,季庭柯只有真正心烦意乱时,才会偶尔碰一根。
  他的眉眼里有化不开的郁色,盯着罗敷被唾液濡湿的烟嘴,低头凑近了。
  借着他的火,燃了她的烟。
  他咳嗽一声。
  “吸。”
  罗敷往里吸了一口,两方都被呛了,喷出的烟雾交织。
  季庭柯让出了安全距离,他靠在医院的墙上,抬头、是葱郁、满当的爬山虎,男人眯了眯眼。
  罗敷默了一秒。
  “来兴师问罪?”
  季庭柯冷笑了一声。
  似乎意有所指地,他呼了口气。
  “问什么罪?”
  罗敷吐出口烟,她转过眼眸,看向他:“那孩子——郝国平的孩子,说他妈妈是被我气的。”
  “她做过手术,通过结扎、修补破裂的肺大疱,进行胸膜固定后,又发现了隐性的肺大疱。这是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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