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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肆意 第16节

  许嘉遵从内心的好奇,指尖的游移路线从锁骨不断往上延伸,眼底兴致昂然,仿佛这是她从哪淘来的洋娃娃。
  指尖滑过他凸起的喉结,感受到触碰,那处还轻轻滚动了下。
  “……痒。”
  一只滚烫有力的手掌攥住她的手腕。
  眉眼被醉意染上几分溃散,他薄唇翕动,不知道在说什么,心情尚且愉悦的许嘉还在想他什么时候放开自己的手的时候,就见他轻笑,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别挠,好痒。呵呵。”
  两边的梨涡短暂地出现了一下。
  就在周斯礼松开手,再次入睡之前,许嘉摁上他唇下梨涡的位置,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正对着她。
  周斯礼感觉到痛意,皱着眉睁开惺忪的眼眸看向她,视线慢慢从模糊到清晰,眼前房间布设和她都逐渐变得明了,她的声音随之传入耳中:
  “怎么,没认出我吗?”
  她红唇微抿带着清浅弧度,眸光流转之间带着几分戏谑。
  尚未完全清醒的周斯礼反应很迟钝,回复也慢吞吞地:“认出来了……那天晚上的女生。”
  许嘉感到意外地轻抬了下眉梢,她提着裙摆慢悠悠走到沙发另一旁,和周斯礼相隔大约两人的位置坐下。看来,痛觉才能让记忆更深刻,那晚只不过给他划了那么一小下,他却记到了现在。
  周斯礼正了正身,低垂着头,朝她看来,“我没有告诉别人。你放心。”
  许嘉笑,“我怎么知道你的话是不是真的?”
  他反手虚虚指了下自己,感到不可思议地说:“你不信我吗?我不会骗你。”
  “……不过你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了。”他倒回去,眼皮有再次合上的趋势。
  就在这时,许嘉探身而去,按着他的脸转向自己,“周斯礼,睁开眼。”
  “……嗯?”他努力睁开眼对上她的视线,碎发乖巧地贴着眉。
  “你喜欢梁芸?”
  他贪凉地在她的手心上蹭了蹭,“没有啊。你在说什么?”
  许嘉斜了他一眼,不指望一个不清醒的人能说什么。
  她站起身,不疾不徐地走到靠墙的落地摆钟,拨弄着钟摆时,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句:“你现在看起来很不高兴。”
  他的声音磁性清润,带着几分酒意:“就像那天晚上一样。为什么?”
  “和你没关系。”
  “许嘉。”
  她僵在原地,拨弄钟摆的动作一顿。
  “许嘉,我知道是你。”
  许嘉转过身盯着他,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手心用力地攥着。
  质问还没脱出口,周斯礼的脑袋沉沉地低垂下来,毛茸柔软的头顶对着许嘉,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铁青,冷冽的眼神恨不得剐了他。
  许嘉匆匆别过视线,不再看他,快步走到落地窗旁,将注意力放在繁华的港口夜景上,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她面色苍灰,杨若朝的事她做的滴水不漏,就算周斯礼认为她有关联也拿不出证据,最可恨的是他早就认出了她,甚至隐瞒得很好,这几周的相处竟然连她都骗过了!
  周斯礼根本不像他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演这么久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周斯礼为了报复她将那晚的事传出去……最后传到许杏耳里,肯定要对她多加管制,如果周斯礼要以此作为要挟……
  许嘉总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企图猜出周斯礼背后的真正用意,想得越多,答案越泛,她就越抓狂,恨不得现在就攥着他衣领把他从这里丢下去。
  她咬牙切齿。
  问题到底出现在哪?!
  手臂被人轻轻戳了两下。
  “……许嘉,你能不能听听我说话?刚刚怎么不回我呢?”
  那个此刻她眼中最大的威胁踉踉跄跄走到她身前,因为脑袋晕晕乎乎,几乎站不稳,只能倚靠着落地窗以求平衡,平时在班上有多么正经,现在就有多么乖纯——
  眼尾薄红,酒意入眸潋滟迷离,线条流畅的轮廓有一半隐在夜色昏暗的光线中,变幻不定的霓虹高楼缩影在他眼里闪烁,如同星星点点的光芒。
  “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许嘉忍住要把落地窗凿碎让他就此消失的念头,冷声问,“在江边?还是一开始就知道,一直在看我笑话?周斯礼,你真行。”
  “威胁”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朝她招手:“你过来一下……我,我就告诉你。”
  许嘉勾唇,转身就要离开。
  而后一股力拉住了她的手臂,周斯礼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声线微哑,“……你不知道吧,我的嗅觉天生很好。”
  好到即便是在一楼也能捕捉到房间门缝里溢出的那股烟味,好到即使夜风微凉,在草地上也足以捕捉到她身上残留的烟味中那一股属于她的,淡淡的气味。
  许嘉转过身,不明所以地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他边说,边慢慢弯下腰,低低的声音一字一顿缓慢响起,在夜色里莫名缱绻。
  “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确认的......”
  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白皙的脖颈,期间柔软的发丝轻轻扫过她的耳垂,激起了许嘉一阵不小的酥麻和恶心,她毫不留情拽着他的黑发准备扯开要说“你想死吗周斯礼”时——
  “......我认出了,你的气味。”
  她可以撒谎,她可以改造模样。
  但气味不会骗人。
  在每个相处的瞬间,在每次交谈的片刻。那股曾令他一时怦然的气味今夜又再次传来。
  头抵在她的肩窝上,他声音含糊,音量越变越小:“很好闻……很,很特别……”
  然后再次入睡。
  -
  次日,周斯礼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的,他撑着床靠在枕头上,揉了揉眉头,腰间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他低头掀开衣服,看到了几块淤青,像被人踹了两脚。
  “……”
  周斯礼并没有酒后断片,反而记得很清楚。脑海清晰浮现起他对许嘉的所作所为。
  他将脸埋进手里,黑眸里闪烁着几丝难以为情的羞恼,对一个女生说“你很好闻”跟耍流氓有什么区别?
  比起杨若朝的下场,许嘉踹他几脚都显得轻了。
  就在这时,门被缓缓推开,周玥的脑袋从门后伸了出来,“你终于醒啦,你还没醒酒吗,脸好红哦。”
  “……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周玥端着醒酒汤走进来,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妈妈刚给你煮的,你等会记得喝。”
  周斯礼轻咳了声,“你知道我昨晚怎么回来的吗?”
  周玥歪着头,仔细回忆:“好像是一个大叔,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对此,周斯礼毫无印象。周玥点点头,蹦蹦跳跳准备离开门口的时候又被他叫住:“妈没说什么吧?”
  她转过头来,冲他浅浅地笑,明明是天真无邪的年纪,说的话却是残忍至极:“妈妈说,你下次要再这样回来,就打断你的腿哦。”
  “……”
  最后,周斯礼收到梁芸的短信后,去和刘肖茹陈述事情的真相,刘肖茹虽说是信了,但也把他按在客厅普及酒的危害。周斯礼点头,和她再三保证,才结束了爱的教育。
  回校后,许均昌趁着课间来找他,坐在前边,趴在他桌子上,“我再也不敢喝了,第二天起床后头好痛,这就是宿醉的感觉吗?”
  周斯礼放下书册,“说起来,你还欠我一条命。”
  许均昌赢了游戏,得意忘形地站上椅子给自己喝彩,结果踩空摔了下来,刚好他当时站在许均昌的身后,猝不及防成为了肉垫。
  最后许均昌脑袋只磕到桌椅一角,但周斯礼却是足足受了两百多斤的体重压制,倒在地上,差点就要喊出救命二字。
  程野从身后走来,拍了下许均昌脑袋,“我当时目睹了全过程,周斯礼差点就要被你坐死了,快道歉。”
  许均昌瞳孔放大,“不是吧真的啊?我真该死啊。”
  话毕,他跳到周斯礼旁边反复扒拉着,看看情况。周斯礼是他见过最正直善良的人,真的,脑袋还聪明,如果被他一屁股坐死,他无法原谅自己。
  周斯礼无可奈何地被摆弄来摆弄去,许均昌甚至要扒拉他袖子,他抬手推开:“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好了好了……我当时有撑住地板,没有程野说的那么严——”
  说时迟那时快,许均昌不小心勾到他衣服下摆,虽然只是露出了几秒,露的地方也很小块有限,但许均昌火眼金睛,他吸了一大口气,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声音颤抖:“对不起啊。”
  “和你没关系。”周斯礼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提起这些淤青,周斯礼某根记忆的弦就被触动,内心烦躁又不安。
  在那个休息室,他和许嘉属于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印象中柔软敏感,细腻入微的同学竟然有这么狠心的心肠,他知晓了许嘉不为人知的一面,代价是承担罪恶秘密的知情权。
  将来杨若朝回校,他该怎么面对他,他可以做到轻飘飘揭过这一页,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生活吗?而他又怎么做到和许嘉相安无事地相处?
  她的演技是那么好,在公园帮扶老爷爷,在器材室为他画画,表现得文静又可人。
  她把他耍的团团转。
  周斯礼生平头一次选择了逃避问题的解决方法,之后几天的排练,他都请了假。
  但很快,问题自己就主动找上门。
  放学后,在没有其他人的走廊上,许嘉从他前面的拐角处走了出来,和他正面撞上。
  周斯礼下意识停下脚步,率先掠开视线,飘向别处。
  许嘉步步走近,“周斯礼,你在躲我?”
  “……没有。”
  “这样,那看来是我想多了。”她面无表情地擦过他的肩,离开。
  次日早上,李欣上课前在讲台上宣布:“哦对了,同学们,我最近和其他老师商讨了一下,决定要着重提高班里吊车尾的同学,以优补差,座位表变动不大,念到名字的同学私底下换一下位置就好了。”
  她拿起名单,“许嘉和梁芸换个位置,许嘉就和周斯礼坐一起吧。”
  周斯礼眼睫颤了下,说不清此刻没来由的心悸,下意识转头看向右方——
  毫无疑问的罪魁祸首正托着脸,漫不经心地回望,唇角的弧度以充满恶劣意味的速度缓慢地上扬。
  仿佛在说,你可以躲,但绝对逃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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