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布鲁斯回神。
  是魔法屏幕再度播放了阿茨德的记忆。
  “你不该拿这个钱。”
  清晰的声音。
  阿茨德咬着每一个单词,平静的声音下是竭力控制口腔肌肉的愤怒。过强的情绪,不适宜的强调,一起都让话语分不清重点,像某种机械的捧读。
  画面晃动闪烁,艰难拼凑出影像。很多都只剩些许少部分,填不满全部空间。
  ■
  飘扬的美钞。
  破碎的啤酒瓶。
  头顶的灯昏暗到如同没有,接触不好产生的频繁闪烁自然也就无人在意。窗帘被拉到最大,厚重的布料层层叠叠垂落着,忠实守卫着房屋。在贫民区,这种陈设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低矮的楼盘永远不曾接受过阳光照耀,也根本挡不住歹徒晦暗盘算的目光。
  它唯一作用,就是在混乱过后被人扯下来擦净地上的血液。
  【房间要足够干净,才不会被奇形怪状的虫子攀附上。所见之处,要足够整洁,桌椅都有摆放的位置,看起来才像一个家】
  “阿茨德,那是我的钱!你有什么资格——”
  养父的话被猝然打断。
  劣质的木椅子不够光滑,在接触的瞬间毛糙的刺会先扎进手心。但是在贫民窟,这已经算还不错的家具,至少用料扎实。
  它不够新,但足够的沉。
  木刺扎进手心的疼痛,在肌肉紧绷时根本感觉不到。肾上腺素在体内流淌。
  阿茨德单手拎起木椅,狠狠砸在男人的腿弯处。
  某种坚硬的东西发出脆响。
  它顺着手中的固体介质清晰的传到耳膜中。
  【我需要冷静】
  随着凄厉的叫声,阿茨德把椅子往身侧拖。
  【它很重,危机下爆发的力量不足以长久使用它。右手肌肉拉伤了,但我不行、也不能在父亲面前露出颓势】
  【这些家伙总是欺软怕硬,我得确认,他暂时是无害的】
  疼痛令人皱眉。
  被攻击让人感到愤怒。
  但面前站着的,是亲手养育的孩子,男人脸上的神情很快被暴怒取代。
  过于激烈的情绪让养父的眉眼脱离了最常见的范围,扭曲成另外一个模样。
  事实上,他这幅样子阿茨德也很熟悉。
  “那是你的钱?!”
  巨大的荒谬感让阿茨德有点想发笑,眼周酸涩,持续压抑的情绪蓦然涌上脑海。
  他想继续往男人身上砸。
  残存的理智撕扯着情感,让思维高悬紧绷。
  【我原以为我可以容忍,一直以来我都做得足够好。我甚至没有让露西过多的察觉到这些糟糕事。事实上,当遭遇这份不幸转移到露西身上,我才对所正遭遇的一切有那么些许实感】
  【我不得不承认:是的,我的父母不是个好人】
  【无论法律还是道德,都不属于以上范围内】
  眼泪会让人变得软弱,这对于狂徒来说,是最为显而易见的突破口。他们会顺杆而上,把人吞吃干净。
  阿茨德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声线,让它听上去无比冰冷。
  “那是露西的救命钱!我真是失心疯了才会信你。”
  破碎的眼镜掉落在地,四分五裂,插进男人扭曲的腿,流淌出鲜红的血。
  养父哑口无言,露出讪笑。
  “呃,阿茨德,你的就是我的啊。我是你的父亲。”
  皱纹爬上男人的脸,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道道沟壑下藏着的不是宽容的渊,而是无数蠕动的欲念。它们用长满倒刺的足攀附在皮肤上,扎根于血肉下的白骨。
  【……他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我无法想象那个下午,我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写完那份“我的父亲”的家庭作业】
  阿茨德:“你怎么都行,谁要管你。”
  “但是露西的钱不能动,那是我一分一分酬过来的,和你们无关。”
  右手肌肉在痉挛,阿茨德却仍旧保持着拉椅子的姿势,郑重警告。
  “你们不要露西,我要。”
  【那份作业究竟写了什么并不重要,我也不记得】
  【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家庭作业了。题目印象如此清晰,是因为那是我转学前的所需要写的最后一份,并且还没有机会转交到老师手中。】
  男人的眼蓦然睁大,很是费解。
  他听到好听的笑话——阿茨德说他要养露西。天哪!他知道自己是个未成年吗?就算逃的再远,只要向警局那些没脑子的家伙流点猫尿,就能轻轻松松把他们兄妹拽回来。
  这种天真童语让养父放下戒心。
  鬼知道阿茨德为什么突然发癫,不过没关系,他的想法很幼稚,还是个不成熟的宝宝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茨德不敢放松,以至于第一时间关注到养父脸上的表情转变。
  讥讽?如释重负?
  【…有点荒谬,我做好了任何情况发生的准备,哪怕下秒警员破门而入,把我射程筛子。但是他好像不以为然】
  【是我做的不够多吗】
  阿茨德开始觉得无力。
  他冷漠道:
  “再让我看到你动药费,断的就不是一双腿了。”
  男人懵了一瞬,不确定的动动被椅子砸到麻木的双腿。
  只有一条腿有点严重。
  他的亲亲儿子真是,好不容易暴起反抗,都被这种场景吓到自己干了什么都不清楚,压根不像他,胆子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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