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其间还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微妙香甜感。
  云雀恭弥倏然睁开眼睛,从榻榻米上坐起来,眉尖蹙了蹙,半晌后还是长出一口气,拿起浮萍拐,往长廊下走去。
  雨就是在这时停的。
  惨淡的月光拨开云雾,将少年行走的影子在长廊木柱间拓得修长纤细。
  而云雀恭弥也见到了另一人的影子。
  雨声停歇后,万籁俱寂的天地间,一具坐姿奇怪的影子从围墙旁落到门口,像无声无息的默片,影子的手慢慢摩挲着砂石,像在寻找什么。
  属于肩膀的位置是平齐的一字,就像衣服刚套上脑袋,亟待往下拉扯。
  过了会儿。
  那手指在一颗球状短影前停下。
  手指托起那球状物体,将它端了起来,球形体上的长发齐刷刷落下。
  而后,那颗脑袋就这样被按上肩膀中央,一百八十度转了转,缓缓调整位置——
  黑发少年静静地看完了这一场能把并盛所有小朋友吓得夜啼不止的惊悚默片。
  等到富江接好了头,他的身形才出现在门口,斜斜地睨向那道血腥味还没散去,脖颈处残留着一线整齐刀口的女生。
  她身上的并盛校服已经全被血色打湿,侧脸上也留着,像盛开的妖冶曼陀罗。
  他正欲启唇,却见到少女黑曜石般的双眸笑吟吟朝他望来:
  “睡不着吗?”
  富江这样问着,摸了摸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一个陶瓷小盅,揭开盖子,闻了闻里面冒出的清甜味道,“好像还是热的,燕窝很清淡,要不你当夜宵尝尝?”
  周围没有一个敌人。
  少年看着被她递过来的瓷盅,抿着唇陷入沉默。
  他一时有些想象不出她是怎么遇到危险后还能带着这碗燕窝逃脱,而且在身首分离的情况下选择抱着它,而非自己的头颅。
  此刻的女生给人一种真在“照顾病患”的恐怖错觉。
  -
  富江当然不至于精心为他策划这一出感动案例。
  她只是留恋这处奢华屋宅,琢磨办法名正言顺地住进去——要是能把这房子的名字改成她就更好了。
  但雨一直下,等到天黑也没停,富江才不想在别人家豪宅门口吹冷风,她打了个电话,订了并盛最豪华餐厅的餐点,同时还订了一辆房车,准备今晚就住在这附近观赏自己未来的豪宅。
  房车开过来之后,她坐在里面的窗户边百无聊赖地等餐,但就是那样雨雾模糊的一张脸,也让路过的男人升起勾搭的心思。
  富江随性地收下这个仆人。
  但她注意力全在云雀宅的方向,没什么兴趣安抚和给这临时仆人好脸色,对从云雀家出来的医师态度都好过他。
  那仆从丝毫不介意——
  直到发现连餐厅送餐的都想要为了富江辞去工作,帮着她白.嫖这一顿价值不菲的晚餐。
  狭窄的房车里吵闹不已。
  即便内饰再奢华,也比不过近在眼前的那一栋和式屋宅。
  富江在车里看窗外,因沉默异常,就没有发现那些仆人因为争宠,已经脸红脖子粗,甚至连本来租借给她的房车公司人员也因为贪恋她的美色,下班后拿着钥匙折返,加入争夺大军。
  不知道是谁的手先碰到她的校服衣角。
  “拿开你的脏手。”
  坐在窗边的女生回过头,眼尾上扬的弧度像是毒蝎的尾后针,一弯就是一个鄙夷眼神,配合她唇中吐露的毒汁,更为伤人。
  她轻慢地勾着唇,“不想看镜子的话,也该有尿吧,不照照自己什么样吗?胎盘精的长相也配觊觎我?”
  “你说什么?”
  “富江,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没有我,你今晚怎么可能住这种豪车,吃这种豪华料理?”
  女生定定看了他们片刻。
  她忽然急于摆脱这些无聊的丑东西。
  于是不光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过分,乐不可支地笑出了声:“你在说什么?我能拥有它们,是因为它们本就应该属于我,不要给自己抬咖,我可不喜欢滋哇乱叫的丑青蛙。”
  房车里是有厨房的。
  厨具也十分俱全。
  与她同处密闭空间里,呼吸着有她味道的空气,听见她刺激话语的男人们顿时如野兽那般呼吸深重,各个眼睛发红似狂犬,疯狂喊着“富江”,朝着她一拥而去。
  但富江只是站在门边的位置,看着被刺激过度的这些原始人互相砍杀,她打开车门,走过去想敲房车司机的门。
  可惜运气不太好。
  车门不知被谁用铁丝从内部缠紧了,她去解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手指,血腥味让那些混斗的野兽们更激动,乱七八糟的情境里,她走下车时,无意间被拉扯勾紧的铁丝划断了脖颈。
  头颅掉在车上。
  只剩笨拙的身躯在原地发呆。
  本来策划了完美故事情节的女生终于忍不住露出狰狞的怒意,“蠢东西,等什么呢?我在这里!”
  她可不想跟这一车的蠢货一起被送走,该留在这里的人是她。
  没有五官、对外界感知也格外笨拙的身躯过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弯腰伸手来摸,重新爬上了车之后,先是抓住了一颗皮球抱在怀里,被脑袋破口大骂半天,才丢掉皮球,摸索着,抓住了桌上的一碗燕窝。
  “又不是鱼子酱,你抓着那玩意做什么?白痴!丢掉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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