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我……我……”
  被说中心思,李姬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
  卫长也知她的性子,直言关键:“先不说父皇会不会信你的说辞。便说鄂邑。若你当真因她获罪,被父皇惩治,让她如何自处?她往后余生恐怕都要在自责内疚中度过。你忍心见她如此吗?”
  李姬身子一晃,这点是她未曾考虑到的。
  卫长一叹,微笑说:“好在我们赶得及时,如今没事了。回去吧。你过来的消息我们能知,鄂邑自然也能知。她此刻还不知如何心急呢,别让她担心你。”
  李姬连连道:“是,我……我这就回去。”
  刘据看看卫长,又看一眼匆匆离开的李姬背影,神色狐疑。
  怎么感觉长姐有点不太对劲呢?
  是他的错觉吗?
  *******
  鄂邑住处。
  李姬赶回来时,鄂邑正心急如焚往外跑,连所谓禁足的令旨都顾不得了。出门瞧见李姬,就冲上前抱住她:“阿母,阿母!”
  “鄂邑别怕,阿母没事,阿母好着呢。”
  鄂邑哭道:“阿母别犯傻。事是我做的,怎能让你来扛。我……我这就去跟父皇坦白,我去认罪。”
  说着就要走,李姬赶紧拉住:“放心,阿母没事。阿母没说,阿母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公主与太子就半路来了。”
  鄂邑愣住。
  李姬说明原委,鄂邑更愣了:“是……是长姐三妹与太子帮我?亲人……太子他竟然这般帮我。我……我却差点害了他。我……”
  鄂邑嗫嚅着,心头五味杂陈。
  她活了十几年,从前许多次遇事,即便不是她的错,最后也都会成为她的错。发难之人会讥讽她,嘲笑她。阿母也会哭哭啼啼,问她为什么要逞强,然后让她不要得罪人。
  她所能做的唯有隐忍,得到的全是委屈。
  这回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阿母那么懦弱一个人,为了她也可以鼓起勇气去主动面见父皇,甚至不惜豁出命去。
  而她以为平日里感情一般的姐妹与太子,竟然也都愿意原谅她,理解她,帮助她。
  鄂邑鼻子一酸,双眼泛红。
  李姬却很高兴:“鄂邑,阿母虽然不是很聪明,却也看得出来,陛下把太子那些话听进去了,也当场答应了。如此就算有什么惩处,惩处过后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她们害怕的从来不是惩处,而是帝王此生的厌弃。
  只要帝王不厌弃,惩处又何妨。谁家子女犯错没被父母责罚过。
  “鄂邑,今日多亏了公主与太子。这份情我们得记着,日后即便没有机会回报,也不能做忘恩负义之徒。”
  “我知道,阿母,我知道的。”
  鄂邑低头,越发羞愧,落下泪来。
  及至将李姬送回去,刘彻解除禁足的指令就来了,随即卫长身边的侍女到来。
  侍女上前见礼,捧出两卷竹简:“二公主,这是我家公主与太子一起搜罗来的,特命婢子送于二公主。我家公主说,是否要用,如何使用,全凭二公主自己决定。”
  说完躬身告退。
  鄂邑狐疑着缓缓将竹简打开,顿时呆在当场。
  长姐与太子所为,哪里仅仅是帮她求情说话。他们竟还……竟还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送给她。
  鄂邑脸颊羞红,更觉愧疚。
  鄂邑终于知道,卫长当日说除了让王充耳死,还有别的办法是何意;也知道了,她所谓的阴谋阳谋又是何意。
  她所行之事为阴谋,卫长所给的方案是阳谋。阴谋只能在黑暗中去踽踽前行;阳谋却可以走在阳光下,即便同样留下痕迹,他人知晓,也不能置喙她半个字。
  她从来都知长姐优秀,知道自己与其有差距。这两三年她羡慕着长姐,仰望着长姐,不断追赶,可如今才知,即便跑马狩猎等事都勉强赶上了,但有些东西,她们仍旧相差甚远。
  她不如长姐多矣。
  明知她曾有隐秘的嫉妒之心,明知因她之故差点误伤太子,长姐不怒不恼不予追究,还伸出援手,助她至此,叫她情何以堪。
  对比之下,当日她声声质问长姐,信誓旦旦言说自己只是不想嫁给王充耳,没有错的话是如此浅薄,更是如此可笑。
  她哪点配与长姐相比?阿母说得对。她比不得,是真的比不得啊。
  鄂邑羞愧万分,眼眶一热,泪水滑落下来。片刻后,她抬手拭去泪痕,重新振作起来。
  长姐带着三妹太子前来,不是兴师问罪的,而是点醒她的。长姐已经做到这一步,她怎能沉溺于自愧之情,辜负长姐一片苦心?
  鄂邑翻看着竹简,认真审阅着思量着。将卫长当日所言,一字一句反复琢磨。
  长姐既说这东西随她用不用,怎么用。那她就不能轻忽,当仔仔细细考虑清楚。
  长姐说不用,必有不需要用的理由;说如何用,当也有不只一种用法。
  第50章
  次日, 鄂邑禁足令得以解除,第一时间来寻刘据三人,见面便行跪拜大礼, 神色认真,十分郑重。
  首先是对刘据。
  “太子, 对于因我私心差点误伤你让你受惊一事, 我深感歉意。当日……当日我虽承认了罪状, 也认了对你的过错, 但一直未同你正式道歉。今日特来赔罪。”
  鄂邑拜下去。
  刘据摆手:“我与父皇所言皆是我心里话,李姬听到了的。我没受伤,也未受惊,没有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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