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有些人是因为淋过雨，所以想把别人的伞撕烂。
  而权威，因为淋过雨，所以给别人撑伞。
  他静静地看了一下弹幕，时不时挑两句回应。弹幕注意到ecw、crown的账号进入了直播间，纷纷提醒权威。
  【威子你老婆来了（bushi）。】
  【然宝来了。】
  【你的小猫咪来了。】
  权威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遗憾和不舍，语气熟稔地说：“你来了啊。”
  “对不起啊，没提前告诉你要退役的事。”他笑了笑，“其实那天和你吃烧烤的时候，几次想问问你的意见，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说，我希望你不要带着‘这是我们俩交手的最后一场比赛’的心情和我打那一场……我是真的很想分出个胜负的，可惜身体不允许。对不起啊，你也很遗憾吧。”
  “本来有些话想当面和你说，但是爸爸在老家实在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我必须要赶回去。而且……”权威低下头，过了一两分钟才又抬起头注视着镜头，此时眼睛里已经有了些湿润的水汽，“我实在不想和你告别。”
  屏幕外的蔚然也开始鼻酸。
  “三个月前在dac和你告别的时候，你说我赢了你。但是你知道吗？不是‘我’赢了你，赢了你的是版本，是你受到的那些伤害，是你自己的心结。我当时心里深深地清楚，等你解开那些心结的时候，我们又会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当时的我们应该都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就到来吧。”
  隔着遥远距离的两人，此刻都忍不住笑了笑。
  “结果还没分出个胜负来，我就‘不战而别’了。”权威顿了顿，抽了抽鼻子，继续说，“这次我输了，但是同样不是输给了‘你’——只是和你截然不同的是，你当时尚且有从头来过的资本，而我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这个舞台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泪还是忍不住从眼眶里滑落。他迅速地低下头，戴在头上的鸭舌帽形成的阴影遮挡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有清澈的液体不停地往下淌，仿佛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医院雪白的被子上。
  北京起风了，许是有沙尘被吹进了眼睛里，屏幕外的蔚然也抬手按住了自己的眼角。
  权威还在哽咽着说：“其实我心里有一丝丝庆幸，那场比赛我和你没有决出个胜负。‘既生瑜，何生亮’，我们两边的粉丝以后再也不需要争论，到底谁才是周瑜，谁才是诸葛亮了。”
  屏幕外的两个人同时破涕而笑。
  权威话锋一转：“但有时候又会觉得遗憾，为什么三年过去，还是没有分出输赢呢？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我战胜你，或者你战胜我——这些都无所谓了，就算真的输给蔚然，那也不丢人。
  “我相信你也会这么想，对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这时，他的妹妹操着方言过来催他：“要出院了，一会儿还要赶火车。”
  权威收住眼泪，回了妹妹一声“好”，再看向镜头时，看到自己朦胧的泪眼，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匆忙地和观众们告了别，在按下下播按钮前，还是忍不住眼神温和地看着镜头：“这种话还是一口气说完吧，不然当着你面说或者发微信，我肯定就不好意思了——”
  “我们曾经是队友，后来是对手，永远是朋友。”
  “蔚然，山高路远，来日再见。”
  ◇ 第124章 送别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昔日里光芒万丈的职业选手，kpl里众人皆知的影子，现在因为必须照顾父亲的身体，得回老家料理那个偏僻乡村里没什么人光顾的小卖部。
  权威出院，匆匆忙忙地和妹妹一起去火车站打算坐火车回老家。他看了看手表，时间上有些赶不及了，他一路上行色匆匆，却在火车站门口终究停下了脚步——
  在那里，dac的四个队友，还有蔚然，和已经转会到wh的every都站在那儿。
  他们有的明显是临时赶过来的，还提着行李箱；有的没睡好觉还在打呵欠，正靠在朋友们的肩膀上浅浅睡一会儿；有的饭都没吃，正在低头大口刨外卖。
  权威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
  阳光和煦又温暖，他站在火车站门口的阴影处，和站在阳光下的蔚然对上了视线。
  蔚然面目清隽，虽然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很高冷，但看到他的一瞬间，那双认真地看向他的又大又亮的单眼皮眼睛好像迸发出了光彩。
  蔚然站在阳光下，明明只是穿着简单的宝宝蓝卫衣，却好像衣服的每条皱褶都盛满了阳光。
  光与影。
  明与暗。
  这一幕和权威脑海深处的一幕场景重合——
  三年前，主持宣布dac夺冠，而crown是fmvp的时候，他在后台的阴影处，抬起头看向镁光灯下的蔚然。
  没有人在看自己，没有人注意到身为替补的自己是怎么上场的、又是怎么下场的。
  ——这是dac的冠军，他是dac的职业选手，这个冠军却与他无关。
  这就是属于替补的世界。
  蔚然在光中，接受众人顶礼膜拜，仿佛神明；而他在阴暗处，面带艳羡地看着他，是没人在意的配角。
  那是当时的他每晚都会梦到的固定的蒙太奇。
  那时候他多羡慕他啊，总是咽下喉咙里酸涩的滋味，对自己说：“要是那个人是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