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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裴远鸿在邹府的马棚里遇到了什么?
  联想到行刑那日邹知府未出现,姜遗光心想,或许是邹知府碰到了那些诡异,连带着裴远鸿在他家中受到牵连,不过他逃了出来,之后才不敢再在柳平城多待。
  不过……被那些东西盯上的人多半过不长久。裴远鸿被缠上,……他自己知道吗?
  绿色茶叶浮沉不定,裴远鸿那张脸也在水面晃荡。姜遗光以余光去窥视对方,后者淡定自若,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待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听到几人的脚步声后,姜遗光转头看去,他本就坐在窗边,一转过头,眼角余光便瞥见若有若无的白影。
  他猛地扭过头看去。
  发黄纸张糊住的窗上,和姜遗光几乎脸对脸地浮现出一张姜遗光无比熟悉的老人面庞,宁静安详地笑着,就像一个死人那样的微笑。
  姜遗光猛地站起身。
  与此同时,半开的门被推开,被打发去喂马的仆从和杨质踏了进来。
  此时,姜遗光再看过去。
  窗户上那张幽白的脸,不见了。
  只有微微发黄的厚纸糊着窗,一格格往外透光。
  裴远鸿见他反应不大对,警觉地问:“怎么突然站起来?”
  姜遗光淡然道:“有些冷,我起来走走。”
  裴远鸿不悦:“说是休息便好好休息,怎的,还需要你巡逻不成?”
  姜遗光没有回话,而是又往门边坐了些,将自己方才坐的位置让与其他人,一双漆黑深邃如渊的眼睛无喜无悲,叫裴远鸿慢慢拧起眉来。
  “你发现了什么?”裴远鸿单刀直入发问。
  自从姜遗光平安从第一次死劫中回来后,裴远鸿便再不敢小觑这个少年。他的心智绝非常人能比,忽然做出奇怪举动,定是遇到了怪事。
  姜遗光微微一愣:“什么?”
  裴远鸿又直白地问了一次:“你刚才突然站起身,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姜遗光笑着答道:“并未发现什么,不过是觉得冷罢了。”
  他的语气天衣无缝,其他几人都不觉有异样,连裴远鸿都被他那副无辜的模样哄骗了几分,心道:或许他确实未发现什么,是自己多疑了么?
  邹府上下连同戏班子都已经灭口,那个厉鬼应当被困在邹府才是。
  姜遗光平静地把视线从裴远鸿身上移开。
  在场仆从安静得过分,不敢随口说话,杨质也不敢,自己寻了个板凳在角落里头坐下了,听着山风声数日出时间。
  他们看上去都很正常。
  在场五人,没有人发现那个东西……
  没有人。
  姜遗光心想:若是只有自己看见了它……那是否意味着,它也盯上了自己?
  第21章
  已近深夜,漆黑程家大宅内依旧有几间屋子亮着灯。一个身着粉绿褂子的婢女一路进了正堂,一进去,便忙不迭跪地行礼,口称夫人。
  正厅中央坐着一位有些上了年纪的女子,面容姣好,明显是匆匆忙裹了衣服来的,头发虽挽起,却没来得及装点,显得有些憔悴,见婢女进门见礼,立刻问道:“阿真,大公子现在可好些了?我怎么听说他又被魇住了?”
  没叫起身,婢女阿真不敢起,又叩了个响头,脆生生道:“回夫人,大爷现在还魇着,流了许多汗,嘴里还说着什么话,奴不敢叫他。”
  自从夫人娘家侄子夜间离奇暴毙后,程巍便一直陷入梦魇中,夜夜难眠,时常惊叫。他娘子怀着胎,二人早就分了房睡,又因梦魇的缘故有些晦气,不得不避着些。
  程夫人着急得嘴里都长了燎泡,今日听下人说大公子又魇着了,干脆自己亲自来瞧。
  被魇住的人不能惊动,只能安抚,贸然叫醒容易把魂也丢了。程夫人明白这个理,不由得悲从中来,捻着帕子的手捂上心口:“作孽,作孽,衡哥儿这是去的不甘心哪。我儿待他那样好,即便嫡亲的兄弟也没有这样好的了。他再怨,也不该魇了我的栗奴去。”
  程巍刚生下来时跟猫儿似的,身体弱,程夫人爱他如命,给起了乳名叫栗奴,小娃儿命轻,起个贱名好养活。手心手背都是肉,衡哥儿是她娘家侄子,她如何不疼?衡哥儿可怜去了,她私底下大哭了一场,送去好些奠仪,可万万没想到,衡哥儿竟还要拖她的栗奴走。
  阿真还伏在地上不敢说话,程夫人摆摆手,贴身伺候的桂娘知其心意,叫了个小丫头把她搀起来,又领了程夫人往大爷院里走。
  过几道门,穿过长廊,几个守夜的婆子们要行礼都被拦了,程夫人步伐匆匆往屋里去,推开门,淡淡安神香味儿扑面而来。
  与之一道袭来的,还有程巍即便在睡梦中也不能安宁的轻哼,语序混乱地说着什么。
  程夫人坐在床边,见儿子苍白面上满是痛苦之色,眼睛闭得死紧,冷汗涔涔,他不断喘着气,手一张一合好似要抓住什么东西。她握住了程巍的手,另一只手不断去揉他的心口顺气,又听得儿子口中念叨着什么,吐露几句含混的词,凑近一听,当即眼泪就下来了。
  程巍念着的,是衡哥儿的名字。
  “栗奴,栗奴……别怕啊,娘在。”程夫人半搂着早已成人的儿子,像小时候哄他睡觉般轻拍,“没事,没事啊……”
  又是哄又是揉,细细喁喁好半天过去,不知是不是安抚起了作用,程巍总算平静下来,面上的汗也渐渐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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