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闻言，苏迪娜停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之后，反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这句话代表着，她没有选择撒谎，而是直接对安澜的猜测表示了默认，默认自己确实与巫神教有所关联。
  而与巫神教有所关联的苏迪娜，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安澜就是几个月前出逃的救世主。
  一阵莫名的寒意爬上脊背，安澜简直无法想象，苏迪娜到底是怀着怎样的想法、怎样的意图，在过去数个月的时间里，一直装作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模样，扮演着与他互相信任的长辈，甚至还鼓动他参与到对抗祖树神殿的计划中。
  明明有巫神教的帮助，对方轻而易举就能摆脱祖树神殿的掌控，又为什么要假惺惺地寻求他的帮助？
  紧绷了整整一夜神经的头脑此刻有些刺痛起来，安澜不愿再去多想，拉起西瑟斯的手就朝着远离月落湖的方向快步走去。
  而苏迪娜似乎也知道此时再多的解释也没有用了，并没有选择跟上来。
  “走，西瑟斯，我们走，我不要回月落湖了……”离开守护结界之后，安澜的脚步越来越快，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不，我们马上就收拾东西离开试炼之森……”
  “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西瑟斯往前跨进一步，拦在安澜的面前，按住他的双肩，“只是，你必须要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安澜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解释道：“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在被一个叫做巫神教的教派追捕。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的，我以为躲到了试炼之森，他们就永远找不到我了，可苏迪娜她居然……”
  “安澜……”西瑟斯轻轻地喊了一声他名字，然后松开手，停顿了许久之后，终于带着一丝苦涩缓缓出声道：“有些事，我原本想要在你竞选成功之后就告诉你的，但是，你突然被传送到遗迹里……打断了我的计划。”
  安澜倏地抬起头，想要注视对方的双眼，可半精灵却在这时错开了视线。
  隐隐意识到了接下来西瑟斯要说些什么，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你说，我在听。”
  初晨的树林里，安静得连鸟雀啼鸣的声响也没有，只余下两个相隔甚远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西瑟斯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安澜脸上的神情，然后出声打破了寂静，“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他按照此前早就准备好的，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隐瞒着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安澜。
  这一过程中，安澜一句话也没有说。
  说完，西瑟斯抬眼看向安澜，声音带上了一丝慌乱，“你不要哭……”
  闻言，安澜伸手在脸上一摸，触及一片冰凉，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了泪水。
  明明在过去，哪怕是在坠落悬崖最接近死亡的时候，他也没有哭过。
  原来，这就是赫兰想要让他体会到的，被欺骗被背叛的滋味吗？
  “好蠢，好愚蠢……原来骗人是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吗？”安澜侧过脸，躲开了西瑟斯想要擦拭自己脸颊的手，内心无数的情绪就像一锅沸水一样翻腾着，“……就连你都要骗我。”
  西瑟斯的眼角微微泛红，“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打断了对方的话，安澜一边摇着头一边缓缓后退，像远离苏迪娜一样，与对方拉开了距离，“我能理解你隐瞒身份的原因，如果当初你直接说自己是别有目的才会接近我，我肯定会头也不回地选择逃跑。”
  “你帮助我逃出了巫神教的魔爪，我是应该感谢你的，但是……但是……”
  他还是无法轻易地选择原谅。
  早在佩拉吉制造的幻境中，他就察觉到了自己逃离巫神教城堡那天的异常之处。
  当初之所以会选择把疑虑埋在心底，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还是想要相信西瑟斯，想要给予对方更多的机会去解释。
  如果不是选择在今天，如果不是在知道阿提斯和苏迪娜都欺骗了他之后，如果不是在他已经精疲力尽无力承受更多精神重压的时候，他或许生一小会儿的气就会选择原谅对方了吧？
  然而，并没有如果，时光无法倒流，撒下的谎言无法收回，在命运的推动下，他和西瑟斯终究是走到这最难堪的一步。
  可笑的是，阿提斯欺骗了他，将心怀不轨的兽人送进了月落湖中，苏迪娜欺骗了他，一直以来都与巫神教暗中有着联系，西瑟斯也欺骗了他，从始至终都隐瞒着自己接近他的真实目的，他最信任的同伴都欺骗了他，反而是曾经被他怀疑过的加农和艾维，没有对他撒过谎。
  “……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想要说更多狠心的话，可看到西瑟斯饱含痛苦的双眸，那些话又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不愿再多看半精灵一眼，安澜擦干脸上的泪痕，转身就走进了树林深处。
  此时此刻，他心乱如麻，脑袋里满是犹如混沌般的各种声音和画面。
  他一会儿回想起穿越之前在地球上的生活，一会儿眼前闪过与西瑟斯相处的点点滴滴，对方不久前的话语又在他耳畔不断回响着。
  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之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朝着什么地方走去，也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还有什么地方能去，就像曾经的阿提斯一样，只是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