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人一鬼就这么消失在了头顶的阁楼上,只传来阵阵打斗声。
  伊织震惊地走到洞口附近仰头张望,可惜上面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耳边传来轻泣,伊织这才想起惠子母女也在旁边。
  伊织平复着心情,走到她们面前,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们知道有鬼,还跟鬼住在一起?”
  白日伊织才经历被恶鬼夺去家人的切肤之痛,现在就得知面对戕害同类的怪物,人类也会选择做帮凶。
  这世道昭昭,人心到底该如何安置。
  惠子眼中一片疯癫,痴痴笑道:“安心被吃掉不好吗?”
  人命在惠子眼里不过是食物,低贱的食物。
  伊织头皮发麻,悲哀又愤怒道:“你让你女儿骗人进来给鬼吃掉,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优夏比她还小,此时正缩在母亲抽泣。
  惠子冷笑,捧起怀中优夏流泪的脸,缓慢又用力地擦拭说道:“是又怎样,那是她的父亲。”过于用力的按压,导致女孩脸上留下深深红印。绣球花也滚落在脚边,肮脏破败。
  这个女人不是恶鬼,确胜似恶鬼。
  伊织绝望地看着这对母女,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重重砸落,她丢下二人,急冲了出去,完全忘记时透要她躲好的嘱托。
  那样的恶鬼,人真的能够战胜吗?伊织不敢想下去,只能祈祷着带她来的那个少年千万不要出事。
  惠子看着火急忙慌冲出去的女孩,优雅地把额边掉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不用着急,都会死的。她冷漠地把优夏推倒在地,缓缓站起,她要去看这两人是如何被吃掉。
  他们知道太多了,必须死。
  优夏被推倒后,撞到了桌角。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躲在桌下。她的眼泪已干涸,灵魂也如那半死不活的枯木,攒不起半分力气。
  她快受够了。
  惠子走到屋外,可预想的那一幕并没有出现。黑衣少年没有血肉模糊,也没有被吃得只剩残肢。相反,地上恶鬼的头颅与身躯分离,正在渐渐化灰消散。
  那是她心爱的丈夫。
  惠子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随后猛扑过去抱住恶鬼的头颅,跪在那惨声痛哭,再没有最开始的笃定从容。
  “苍介,不要死,不要死。”女人不嫌恶丑陋的恶鬼,凄凉哭嚎着,整个村落都飘荡着这份回响。
  少年握着日轮刀,孤月高悬,月色苍白地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天上人的孤寒。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伊织看到时透无一郎完好地站在破碎的屋顶,那骇浪般的恐惧才压在心中。
  “你这个刽子手,你该死,该死。”面容慈善的惠子此刻散发痛哭,恨不得将时透撕烂嚼碎了吞咽。
  恶鬼头颅消散的火将她的手灼烧得烂骨,惠子都没有松手,精神上受到重创,接近疯狂:“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时透无一郎终于从游离的状态抽离,于屋顶上跳了下来,轻轻着地。他走到惠子和她的丈夫跟前,直接把日轮刀架在惠子脖子上。
  ——与恶鬼同伍者也要斩杀。
  手腕轻翻,鎹鸦银子聒噪的尖叫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不得斩杀人类,不得斩杀人类。”生怕自己再说慢一点,时透无一郎就会毫不留情地把人杀了。
  时透瞥了一眼银子,启唇道:“骗你的。”说完,垂手放下了日轮刀。
  于他而言,杀不杀都无所谓。虽然这女人与恶鬼同伍,同样罪不可赦,但他不是审判者。
  惠子再也抱不住她爱人的头颅,只能眼睁睁看着手中的灰被风吹散。她哭泣不止:“我们只是想要好好活着,为什么不可以?”
  时透无一郎没有兴趣听这些,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苦衷既不是杀戮的借口,也不是拯救的理由。
  听这些故事没有意义。鬼想活着,那无数条鬼下冤魂就不想活着吗?
  远处月光下,突然传来邪笑声,伴随着阵阵咀嚼:“苍介怎么连个小孩子都搞不定。”
  一个身上挂满头颅的鬼坐在屋顶上俯瞰着他们,还在啃咬着一个脑袋,吃得满脸鲜血。他的腥臭扑鼻而来,正是伊织村里存留的。
  伊织瞳孔地震,浑身忍不住颤抖,她看到了父亲的脑袋。
  时透无一郎仰头,想起了什么,淡淡说道:“原来是这样。”
  在屋顶上时,时透觉得有点不对劲,屠村的恶鬼不是地上这只,因为味道不太一样,而且太弱。那股熟悉的恶臭,应该来自于眼前这只鬼。
  战斗才刚开始。
  第4章 恼怒
  鬼的兴趣爱好各不一致,有的喜欢吃男人,有的喜欢吃女人。有的喜欢血,有的喜欢肉。
  眼前这只恶鬼,是只以人类头颅为食的食头鬼。它的嗜好显然更加恶劣又恶心。
  食头鬼丢下手中啃食的头颅,狠狠砸到时透无一郎的脚边,头骨发出滋拉刺耳的碎裂声,带起了一地的尘土。随着这套动作,身上挂着的头骨疯狂碰撞,那些空洞的白骨一眼望不到尽头,上面有腐肉,有鲜血,还有缠绕的长发。
  真是令人作呕的一幕。
  食头鬼桀桀怪笑,眼中是欲望的火焰。苍介变鬼没多久,也没出去见过世面,他根本不会知道眼前这个黑衣少年有多强。
  这是无惨大人所说的鬼杀队队员,吃了他,比吃一个村的人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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