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相原修闻言,转头问道:“霞柱是被梦魇困住了吗?”
相原柊太摇头,清瘦的身躯在月色下像青竹,飘渺似水玉:“他被死亡困住了。”
杀死妹妹的是外面这只,但杀死哥哥的应该是下弦四本人。
“我跟伊织一起去。”相原修兴冲冲说着,他不放心伊织独自去面对下弦四。
但很遗憾,这场游戏,下弦四不欢迎第三个人。
暗夜未明,屋内一片漆黑。
伊织坐在时透无一郎的床榻处,她轻抬起时透的右手,将丝线缠绕。疯涌的黑气游走,细长如丝的白线贪婪地吸食着伊织的血。很快丝线就染得绯红,触目艳丽。
这是森鸟县的一个习俗,据说为了让妹妹能够在世间安稳存活下来,每年在祭祀的时候,会用这白线象征性地在兄妹小指上缠绕两圈。这意味着妹妹在这人世间多了一个引路人,不会轻易地被疾病灾难带走。
伊织伏下身子,前屈着蜷缩在地板上,握住了时透无一郎的手,两人的命运仿佛也一同被绑在这根脆弱的红在线,她沉沉入梦。
相原修在门缝处看着,对这一幕有些怅然。
相原柊太只冷眼一瞥,就知道年轻人那藏不住的心事。他走在长廊下,一如当年那么刻薄:“你早点死了这条心,人家对你没意思。”
不是?
相原修如遭雷击,愣在原地,满心不服气想辩解。奈何叔父已经走远,他只能抱着日轮刀守在屋外,逮着那只雀鬼,与其大眼瞪小眼。
···
山上荆棘遍布,脚下碎石锋利。伊织一次次拨开前路的枯枝,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顶爬去。
她怀中还紧抱着时透无一郎的日轮刀,这是她从这里醒来,在山脚下捡到的。
伊织的鞋底被扎破,脸上也被划出大大小小的血痕。她跑了很久很久,体能早已用尽。她在这里成了个体能很一般的普通人,仅仅是这种程度就让她觉得吃力。
一脚踩空,伊织从山坡上滚落,膝盖和手腕被枯枝划开个大口。流血不止,时透的日轮刀也被摔出去老远。
情况很糟糕,四肢已经是各管各的了,好在反应及时,勉强护住了脑袋,还能继续赶路。
伊织爬着将日轮刀捡起,拾着旁边的树枝撑地,继续往山上赶去。
她必须在天黑前找到时透无一郎。
落日西斜时分,伊织终于来到了山顶。山上的面积很大,伊织一边呼喊,一边寻找,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眼见着快要天黑了,一身狼狈伤痕的伊织有些心急,想扶着一块巨石尽早攀爬上去,没料想脚下那块松动的土壤,踩之前还坚硬稳当,结果一下子凹陷,人开始倒仰着往后面栽。
这下不死也要残了。
但预想的死亡没有到来,少年清悦的声音露出急迫,在后面稳稳扶住了伊织:“你在这做什么?缪尔。”
这个声音!像有无数五彩烟花在眼前炸开,伊织惊喜回头。
除了时透无一郎还能有谁?
伊织借着搀扶平稳着陆,她激动地看着这张熟悉俊逸的面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拉着时透准备往山脚下走。
下山容易上山难,找到人后,伊织恨不得直接一站式滚下去。她是从山脚出现的,只要回到那,说不定就能出去了。
时透无一郎虽然没弄明白状态,还是很听话地跟着伊织走了,只是语气中带有嗔怪:“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女孩身上的黑衣虽然能遮掩伤势,但是那被划开的布料里,能看到在鲜红溃烂。他在女孩身后看着,忧心浅斥着。
“没事,”伊织安抚道,“等下山了就好了。”她闷头赶路,不敢掉以轻心。
时透无一郎听到下山二字,看着女孩的发梢,神色晦暗,语气严肃下来:“缪尔,我们不能下山。”
“那就不下山,带你去山脚。”伊织该糊弄的时候绝不含糊,什么话都张口就接。
“这是一个意思。”时透无一郎一语道破。
“啊,是吗?”伊织嘴上说着,走起来比谁都快,大脑像被某种镇痛的药剂给治愈好了,压下了疼痛,只有一个坚定的目的地。
见伊织打定主意要走,时透无一郎只能拉住她,神色认真道:“缪尔,父母让我们在家等他们,你忘记了吗?”
伊织发现她在这里跟时透还是实力悬殊,只要对方站定不走,自己是怎么都拽不动的。她皱着眉头,费心苦思:“有这回事吗?”
“有,”时透无一郎揉了揉伊织脑袋,柔声道,“回家吧。”
这要是回去了,努力岂不是要功亏一篑了。伊织赖在原地,找了棵树不松手,执着道:“我不回。”
她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时透无一郎带出去,这是她必须要做成功的事,生死无悔。
时透无一郎似是习惯了“缪尔”举止这么反常,他看着伊织闹了一会后,淡声开口:“缪尔,到家了。”
伊织正站在树下,蝉鸣凄厉,枯木粗砺。只得了一阵天旋地转,人就躺在了木屋的破旧被褥上。像只茧动弹不得,包括那把日轮刀都被打包好放在枕下。
时空置换,她无路可去。
时透无一郎替伊织检查了一下伤势,见都是皮外伤,便拿清水将伤口沾上的灰渍冲洗,用碎布包扎好。动作流畅熟练地处理着,这些年他没少自己从蝶屋拿药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