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乍一看是一则普通的公告。
讲的是今年晚些时候,意大利一家历史悠久的水产公司面临董事会重组。新董事是一群十八九岁的少年男女。除了让人感慨万恶的资本主义和trust fund kid,好像没什么信息量。
代入高中时背熟的密码母本,我翻译和提取信息下来只有一行字:
[好久不见,学姐,还活着吗,为什么不联系了呢,我们毕业典礼上不见不散。]
有一种淡淡的恐怖和死感。
乍看措辞十分温和,却剥夺了我做决定的权利。
我如果去,则正中他们下怀;告诉他们不去,总之也联系上了我。
“对了,”乱步突然想起来,“你没和我跟晶子解释过,之前你跟高中时代的学弟们闹翻是为什么。”
“……”
我顿了一下:
“说来很可笑。我想借一件珍贵的道具被拒绝了。偏偏之后我去偷的时候被发现,弄得差点儿要去黑手党监狱服刑。没借给我道具的学弟很愧疚,可这怎么可能会是他的错呢?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再见他,结课到现在快一年就失联了。他们比我低一届,确实是今年毕业。”
这才是费佳说我们不会分开的原因。
我和他本质相近,在非得到不可的东西面前,原则和底线都能退让。
乱步说,你其实是后悔被发现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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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参加后辈毕业典礼这件事在脑子里存档,晶子起床后加入我们,她让我念一念社会评论板块。
一看到有关龙头战争两周年的稿件我就觉得心口一痛,怎么一大早就被踹了一脚,今天剩下的时间还过不过了。
这场战争本质上是黑手党之间的狗咬狗,争夺一个异能者留下的五千亿遗产。直到中途杀出来一个疯子,完全的不讲武德,看见异能者就杀。我估计如果天上飞的一只鸟有异能,他也能把鸟杀了。我的死鬼哥就是出差送文件的时候碰上疯子的。灵机一动,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为什么不让他把我杀了呢?
太可怕了,我以后再也见不得[灵机一动]这个词。
因为那个疯子,冲突扩大成战争。各方势力都插了一脚,崩盘到这个程度了,就不是异能特务科能收拾的局面了。原则上里世界的战争不牵扯平民——掀翻了棋盘还怎么玩呢?大家表面上铁骨铮铮,私底下都是生意人,只有疯子或者读书不多才会把自己当成武器。而当战场扩大到整个城市,平民的死伤在所难免,这两年的经济受打击也很大。
撰稿人的笔名是[苍王],通篇缅怀死者,回顾当时发生的细节。他很讥讽地提到为经济振兴委员会捐款十亿的一家本地热心企业,根本不是卖钢笔哒,贩卖的商品其实是暴力。文中,笔者不无讽刺道:
[作为横滨历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88天,引起血色屠杀的正是这些穿西装的黑手党。想用一点抚恤金,来掩盖人心的伤痛和血色的事实,作为商人未免太过精明了。]
我很久没见过这样赤诚的人了,身为鸡蛋却要和高墙硬碰硬。也说明他不是里世界的人,不明白游戏的潜规则。写这样的一篇文章和搬一块冰砖到阳光底下有什么区别?连异能特务课都不会领情,反而嫌他多事。最终伤害的只有自己。乱步平淡地说了句喔,晶子喝了一口茶:
“这篇文章很快就会撤稿,我知道他是匿名的。身份不暴露还好,大不了就是没收笔名,由报社代笔重新写一篇安抚□□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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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很担心侦探社不开张收入从哪里来。过了两天,侦探社里来了一位客户。
她自称名叫佐佐城信子,是东京大学的□□。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经人介绍来到这里。
她的男朋友失踪了。
第8章 漩涡
武装侦探社位于一栋临海的红砖旧建筑里。
横滨开埠之初是外国人开办工厂的地方。侦探社的选址在五楼,周边的配套设施十分完善,楼下有一家律师事务所和能提供简餐的咖啡厅,无论是劝客户自首还是自己需要法律援助都十分便利。我对晶子说:
“港-黑大楼哪能跟这儿比,从进门打卡再到办公室说不定都要走十五分钟。”
晶子说:“你到底睡不睡午觉?”
我躺在武侦医务室雪白的床上,安详地把被子拉过头顶。从我的视角仍然能透过窗户看到市中心的港-黑大楼群,黑漆漆的,一看夏天的空调费就不少。像五把钢刀插在横滨的心脏上,无声诉说着威慑力。索性我蒙上了被子,眼不见心不烦。
乱步君在社员的陪同下去了关西出差,上午晶子问我要不要来陪她打麻将。我一边刷牙一边说:“上班摸鱼,被你们社长知道不太好吧?”
“上回三缺一,社长让一只三花猫上了牌桌,”电话里她口气平淡,“你猜,这回他会邀请谁,港-黑首领?还是异能特务科科长?”
我只好临危受命,在侦探社吃了一顿免费的便当,养精蓄锐等下午开牌。
佐佐城信子就是此时走进来的,我首先闻到了微弱的油墨味,说明这个人从事文职工作。能在午休时间出门甚至预留出下午的时间,她的工作时间一定偏弹性,起码不是全天排班。和很多年轻女性不同,佐佐城女士不戴首饰,不喷香水,连洗发水的淡香都没有。
这既可以解释为她不受消费主义裹挟,也不排除她习惯了避免留下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