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烟味从阳台飘过来。
  知道闻人肆曾经讨厌尼古丁味道的人不多,她一开始和xanxus和狱寺不对付,原因有一大半出于他们身上灼烈的侵略性的烟草气,触发了她的边界感。
  以前,她或许会配合晚餐喝一点酒,多了不行,害怕她宝贵的手会颤抖。然而这学期她发现喝酒的时候配上香烟,貌似酒精摄入量再多也无所谓了。狱寺从此不敢在口袋里放万宝路,就怕被她掏走。
  于是闻人肆从此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
  黑发女人背对着坐在阳台上。她的膝盖盖了一条薄薄的针织毯,颜色鲜艳,典型的波西米亚风格,以前她缺德地说只有风湿病患者和需要情感支撑的人会买毯子。小圆桌上有冷掉的茶和冷掉的烟,然而太阳要出来了,橘红色的一轮。她想哄人的时候嘴是非常甜的,她说狱寺的眼睛像翡冷翠的春天,纲吉眼睛有着莫奈笔下日出一样的颜色。没有点评山本?他是个变色龙。
  泽田纲吉却在想,一万个人里,九千九百个普通人和一个强者里,那命运的半块巧克力怎么就被你吃下去了呢,学姐。
  -
  九月,闻人肆一个人回了学校。
  起初大家以为她的两个守护者留下处理事务了,这在权力交替的时候是常有的事。缺课了十天半月,负责登记的同学来探她的口风,提醒她出勤率太低会留级的。闻人肆说:“哦,她跟他都死了,帮我把学籍销了吧。”
  同学以为听错了。
  她又说了一遍,平静得仿佛在说夏天太热了。
  她看起来太镇定自若了。除了变得沉默了很多,或者说,她不再开口说话了。
  一个人怎么能死了一半呢,泽田纲吉不懂。reborn常年穿黑西装,因此倒省去体贴学生而特地换衣服的麻烦:“她没疯就不错了,你能想象狱寺和山本死掉吗?”
  纲吉面无表情:“可以不要作这样的假设吗?”
  reborn耸了耸肩,意思是你甚至都不敢想。
  更糟糕的是她不知道为何疏远了纲吉和他的守护者。
  她的门不会为他打开,纲吉只好一边学开锁一边跑去问了斯夸罗。斯夸罗在保养他的义肢,因为美国已经有冬兵了,也因为西西里太热,学姐曾经笑话他是summer soldier,头发都晒褪了色。他不耐烦地在关节抹上保养油:“因为你们几个太碍眼了。”
  这是什么理由?
  “仔细想想,”他单手装回义肢,“你们真的失去过什么东西吗,我是说无法挽回的东西。”
  他话里有种习以为常的残忍,就像从来没有人把他的断臂,xanxus失去的八年,贝尔被剥夺的国籍当回事。
  从不谈论,是瓦利亚特有的处理伤痛的方式。就像上个世纪联合国还把同性恋界定为精神病的年代,美军对待性少数群体的方式:they never talk about that.
  “你和你的左右手整天在她面前晃,跟提醒她是废物有什么区别?”斯夸罗淡漠地说,“说到底,守护者是替代品,为保护首领存在。不明白这一点她以后还会失去,哦我忘了,她不接受守护者了。不接受也好。她那个难看的样子,谁会送上门。”
  嫌弃完了死去朋友的妹妹,斯夸罗每隔一天把她拎到训练场削一顿,刀片交错碰撞出火花,闻人肆输掉的次数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像一个冷峻内敛的高手,她再没有问过斯夸罗用什么牌子的护发素。就连贝尔,有次吃饭的时候他阻止她的勺子挖下去,斯斯艾艾地挑出芝士里埋的小刀片,叮的一声落进银盘。闻人肆仿佛没看见,照常吃下正常分量的饭菜。
  纲吉好不容易逮到她一次,追上去看见她在餐厅背后的垃圾桶把食物全部呕了出来,吐完漱口。
  三年前,他第一次看见她就是在这里。
  轮到了他用垃圾桶,烦恼嘴巴里一股酸臭呕吐物味道该怎么办,他发现了旁边没开封的矿泉水。她自己用了一瓶,xanxus替她拿了一瓶。
  一个人怎么能既把同级生弄成残废,又给面都没见过的后辈留下一瓶多出来的水呢?
  “因为她比你务实,”reborn跳上他的肩膀,嫌弃垃圾味道,揪着他的头发指挥他站远点,“总有一些事情不喜欢但必须做。”
  “顺便一提,她是你的师姐,我在并盛的时候没告诉过你吗?”
  泽田纲吉:“!!!”
  -
  从餐厅背后出来的时候她落了单,瓦利亚不在身边,以往偷偷摸摸跟在身后的狱寺和山本也不在。一个男生问她是不是真的变成哑巴了,还说她应该学彭格列多选几个守护者。纲吉真情实感地愤怒了。
  赶跑了那些人,回过头发现学姐在冷静地点烟,瞳孔深处短暂地亮起了一瞬间,之后又死去了。她终于开口说话:“很有快感吧,那种作为保护者的感觉。明明手中握有力量,很简单就可以杀死对方,却还是忍耐了三年。不觉得太辛苦吗,纲吉?”
  “恭喜,”学姐说,“reborn给我的任务完成了,你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
  她走以后,reborn神出鬼没地出现。没有像三年前凌驾在他的肩膀。纲吉记得有一次,reborn接受九代目的命令。他平静地站在对方面前,只到九代目的小腿高,身高的悬殊过于滑稽,没有让他笑出声是因为他们脸上的表情,那种明知有人即将死去的表情。现在,reborn也平静地站在纲吉面前,接受他居高临下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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