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不该全都听从。”芦屋道满声音里带着指责。
  “我不能拒绝。”
  “你没必要把所有人一视同仁,我阻止的时候你就该顺着我的话讲!”
  “你也没说。”
  “好,都是我的错。”他于沉默后又说:“明天恐怕还要继续,我会推辞掉。”
  “这样你不会受到责难吗?”
  四下寂静,宿傩将一切都听得清楚。他一如往常盘着腿,手蹭着脑袋,蹙起眉头。
  她还会担心人,呵。
  “可你的身体支撑不住。”芦屋道满讲:“我听说在路上,他一直杀人,要你出手。”
  “他一向随心所欲。”
  “不,他是故意折磨你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呆在他身旁,我想让你留在这里,你那个术式我也能帮上忙——你知道的,只要——”
  巨大的身影施施然而下,若蜘蛛般的四肢舞动。
  灯笼灭去了。
  芦屋道满睁大眼睛,不免染上了一丝恐惧。星来抬起头,宿傩立于最上的鸟居,几对眼睛一同睥睨两人,他就若风吹过的暗影,是动摇着的岿然。
  星来上了阶梯,芦屋道满并未将她送入殿里。
  第二日,他来时,星来则已准备好。
  宿傩雕像般坐在正中,今日有宫人来,向他确认当日的情况,主要是通过里梅传达——他们连话都不敢同他说。在人群的缝隙了,宿傩见女孩同芦屋道满离开,里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忽而脱口而出:
  “她留在这里也不错吧。”
  宿傩轻蔑一笑:“任人蚕食?”
  “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且这样,她也就能完成她的宿命了吧。”
  第18章 别卷·壹
  星来是作为医师被培养出来的,在治疗时她心无旁骛,不被打断就不会停。去到宿傩身旁后,大多时间她都在研究,为他人诊疗是近期才开始,在能望见太阳落山的地方。
  宫中却并非如此。
  前来拜访星来的贵族络绎不绝,他们习惯了索求,而天皇势微,不仅要讨好宿傩也要多少拉拢他人,有此医师在尽管用便是。
  星来并不索求,从前她身体好的时候,能连轴转上好几日,每日只打个盹,就这点而言她已是非人。过了许久迄今,她依旧照着从前看待自己,但连日的劳累加上此番接诊,她在夜晚都昏昏沉沉离开宫殿,有几回要芦屋道满背着她才能上山。
  星来在屋子里昏睡过去,里梅偶尔进来,确认她自制的输血管在正常运转。那血都是星来自己的,平日里一点点攒下来,已然用完的现在,道满于是为她寻来了一些其他咒术师的。
  这些血将星来的身体搅动得昏沉,但到了白日她却还会继续。
  平安京的人们,各有各的情况,重病并不多,挑剔者不少。有的是她不认为需要治愈的,对方却纠缠不休,星来不肯妥协,被当作恶人口诛笔伐,芦屋道满都心生担忧,可他太过忙碌,无法天天到场。
  “你没必要这么好心。”他背着星来,步步上山:“我来让万事了结。”
  “到时不要又由我来治……”星来轻声:“我也不是好心。”
  只是除了这件事之外,她——
  “你好心到要与怪物为伴。”
  “他不是怪物,他是人。”
  “人人都畏惧他,但我不明白你呆在他身旁的意义。我不相信你没有尝试过,只有星来你才能做到的。”
  星来陷入沉默,不如说,她是太困太累了,
  背上没了声音,芦屋道满也不再说话。
  偌大的祭祀地在夜间只有里梅与宿傩能自由活动,其余的侍奉者不敢出来,到底对宿傩心生恐惧,一露脑袋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到了殿前她未醒,芦屋清楚星来的房间,信步行在廊上。他进了房间,屋子里的被褥乱七八糟。她从以前开始就这样,对其他不曾在意。
  月色照得影子摇曳,蓝色的影晃得水波摇动,他未点烛火,坐立于她身前。
  来找麻烦的是和加茂家有牵连的人,怕是想来探个究竟。晴明那先前见了她一面,或许经由传闻知晓了什么。星来的母亲是加茂家的近亲,却是始终被正家排斥,可一旦晴明起意,只要他想就能让星来回归本家,任何人都没法违抗。
  小小的女孩翻了个身,背朝着他去。她将身体变成这样,是为了拥有更多的力量。
  这份□□是绝妙的,其他人都不能理解,只有他才可以。最近,或许正有一次机会。那男人也说过,想要的就要自己拿到,若是同他订下契约,还得许久以后,不如就现在。
  两面宿傩盘腿坐在屋中,酒肉穿肠,里梅于旁侍奉。找上门来的咒术师恭恭敬敬,眼中神情宿傩看不清楚,也不在意。他未同芦屋道满说过话,摆出这般模样,芦屋道满依旧只能摆出臣服之色。
  里梅没有为他添酒,芦屋道满说起星来情况,宿傩没打断他,尔后又听他讲起如今风头正盛的咒术师。
  听了几句,宿傩开口:“你就是来说这个的?滚吧,没意思。”
  尽了人事,得到这般,芦屋道满也不能说不满意。诅咒之王的性格难料,也出乎预料之外会揣度人的意图,不,他做他自己想做的事,这就往往能带来破坏,造成不利,只要将这转化成自己的优势就好。
  芦屋道满告退了,里梅端着酒盏:“真是下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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