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母亲穿着花哨的红色晚服,正在给自己的指甲上色,手指上长长的尖指甲被涂成了紫红色,凛不由得想起祖父齐平整齐的短指甲,指甲缝脏兮兮的,指腹都是黑漆漆的。
凛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母亲立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矮小的孩童,低眉顺眼地站在自己面前,她一时之间找不出任何破绽,她也不认为自己的孩子具备嘲讽她的能力。
因此她尖利的目光不过一会儿又变得柔和。
“可能在一些箱子里吧,自己去找找吧。”
然后侍女端来了,厨房里做的鳗鱼和高汤,母亲赤脚踩在地上,伸手接过了托盘,往外走去。
“今天晚上不准来打扰我,有任何事都不准来找我,听见了没有!”
凛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事是什么,母亲每晚都在做什么,她早就不关心了。
她的目光投向她们院子后面的库房,那里放着母亲的全部财务和积蓄。
母亲并不是一个爱财的人,她的库房她几乎没有搭理过,把好看的衣服和首饰整理出来,放在外面,库房里多半放着的都是她不爱的东西,所以她批准凛自己去找。
母亲嗤之以鼻的陪嫁,对于凛来说和天堂无异。
第20章 十口箱子
母亲的陪嫁品,有十口大箱子那么多,凛的力气根本拉不开那些放在底下的箱子,她只搬来了板凳,踩在上面打开了最上面的五个箱子。
每个雕花落灰的厚重檀木箱盖都被她用一根又宽又粗的木条撑开,里面的物品携带的淡淡光辉浪卷潮涌般朝凛袭来。
凛的眼珠子瞬间被照亮,嘴唇更是无法控制地张大。
剔出一些花样老土被母亲抛弃的绢布,再挑出来色泽陈旧的珠宝玉石,那些毫不起眼的咒物才是熠熠生辉的主体。
凛能感受到不同物体中,节奏不同的咒力流动。
有些横冲直撞,有些蜿蜒绵长,有些如突刺一般搏动,有些如星河一般流淌。
汇聚在一起的各种咒具携带巨大的咒力,被凛第一次感受到。
那些箱盖就像封印一般,拉开了帷幕,让六岁的凛目不暇接,瞠目结舌。
她感觉自己似乎能品味出每一种咒力的味道,是苦涩的还是甜美的。
她不能理解,母亲为什么把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尘封箱底。但面临突如其来的巨大诱惑,她仍然记得自己的目标,她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似乎有攻击性的咒物和咒具,避开它们不断外溢的咒力波动,成功在这些箱子里找到了一摞书籍,这个过程花费了她三天。
她每天天刚亮就来收拾这些箱子,由于她的身高受限,她甚至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小脚手架,方便她上上下下。
在她不厌其烦的规整中,她发现了一些好玩的小咒物,虽然危险的品类都被她感知到且尽可能远离,但她还是没有控制住孩童的好奇。
她手指轻轻触碰一个粗糙的木制蝴蝶玩偶时,她感受到了吸力,和她心心相印的温暖力量从指尖汇集,传递到她血液中,她甚至感受到这些气息似乎和自己同源。
蓝色颜料在它的翅膀上显得非常陈旧,但是凛的触碰似乎让它一瞬间恢复了活力,木头做的蝶翼变得轻薄,发灰的蓝色颜料也盈盈流转,呈现出流动的美感,它围绕凛的头飞了一圈,然后偏偏倒倒地落在她的手心,很快就恢复成粗糙的样子。
这样的小玩具有许多,它们之间的咒力凛非常地熟悉,那种拉丝的暖意是从心口蔓延出来的。
她就在享受玩耍的乐趣的同时找到了祖父提到的《兵器全书》。
她筋疲力尽地盖上了盖子,巨大的满足感充盈她的全身,她迫不及待想去询问母亲这些物品的由来。
然而母亲正在主母的院子里罚跪,凛听下人说,母亲似乎对膳食动了手脚,家主年纪已经不如从前了,医生说他血气上涌堵住了心脉。
夫人平时虽然宽厚,但她和家主是年少结成的姻缘,两人携手维持诺大一个五条家,就算情爱殆尽彼此之间也诸多照拂,夫人很久没有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凛的几个哥哥也围在一边。
大哥在人群中发现了凛,他走了过来把凛抱起来递给一边的乳母,遣散周围无关的人,冷着脸关上了夫人院子的门。
凛提心吊胆等到深夜,母亲会被如何惩罚她不知道,她不敢睡也睡不着,直到快天亮了,母亲才回来。
凛光着脚从床上跑了下来,母亲傲慢美艳的脸没有任何不同,她低下头看着跑出老远微微喘气的凛,笑了一声,抬起脚走开了。
凛心中想询问的事没有问出口,她清楚地意识到母亲带给自己的陌生感,凛不再对她多开口了。
箱子里的那些小对象,是母亲年少的时候亲手做的。
外祖父停下了正在给佩剑雕刻花纹的手,好半晌慢吞吞地说。
凛没再多问了,她的注意力被桌面上锋利的佩剑所吸引。
她心中有一种寂寞和痛苦,她无法对祖父言说。
年幼的凛猛然意识到,母亲曾经是和外祖父一样的,她那双手也会制作咒具和咒物,她也会绘画和雕刻,她也会涂色和锉磨。
是什么让她放弃了这些,锁在箱子里,终日不见阳光。
是她对父亲的爱吗?
是她总在渴求他的宠爱吗?
凛不知道,凛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