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那种事让咒灵做就可以了。”夏油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今天割稻割得我累死了,白天又不能用咒灵。”
“你就不能先洗个澡吗?一身汗味。等等,裤子怎么破了?”
夏油杰的裤腿被撕了一道口子,借着月光,我看到了他的腿上也添了几道伤痕。
“这伤……总不会是没怎么拿过镰刀,一激动,挥到自己的腿上了?”
他没吭声,我知道自己猜对了。
“快回去洗个澡,让菜菜子帮你上点药吧。”
“我身上也有伤。”
“然后?”
在我抬起的目光中,夏油杰缓缓说道:“菜菜子毕竟是个女孩,帮我上药不合适。”
我假装没听懂:“你的意思是,我是男孩?”
“……”
夏油杰没有点穿我的装傻,他低下头,想去口袋里摸香烟,但他什么都没摸到。
——也不知道这家伙抽什么疯,竟然决定戒烟了,因此一包烟都没有带来。
有烟瘾的人戒烟是痛苦的,我不太信他的话。
再说了,他也没什么非戒烟不可的理由。
“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回去吧。”
没烟抽的夏油杰,看上去有点可怜。
尽管这是他自己作的。
他有很多事,都是自己作的。
“铃溪。”
“嗯?”
夏油杰在山间的小路上顿住了脚步,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幕。
“今晚的月色很美。”
——今晚的月色很美。
十年前,我说出这句话表白,他存心逗我:“咦,我怎么觉得今天的月亮像个秃子?”
把我气到炸毛才说出“月色再美,也没有我家铃溪可爱鸭”这种鬼话来哄我。
这个男人本质上是恶劣的,只是我以前对他有很深的滤镜,很容易就被他哄住了。
“美又能怎么样?”我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淡声说道,“那你去找月亮给你上药吧。”
手突然被握住了。
从他的掌心处传来温度,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我的指节。
“我不找月亮。”他唇角微勾,垂下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我只找铃溪。”
夜色中的伊哈特伯村宛如一幅色彩深沉的水墨画,麦田被纵横交错的田埂割裂成块状。
漫天的星斗与月光倒映在水塘里,偶尔有未眠的小鱼小虾蹦出水面,搅碎了月亮,在波荡的涟漪中溅起一串晶莹的水珠。
夏油杰在这样的光景中,认真地问道:“你可以为我写一首诗吗?”
……不合理的诗歌。
……不合理的要求。
“叫《在秋天写给夏油杰》,好吗?”
他太有手段了,连名字都想好了。
“我是个贪心的人,我不想只有《在夏天写给夏油杰》这一首。”
我低下了眼眸。
贪心的人,是我才对。
我不仅写了“在秋天写给夏油杰”,还写了在冬天,在春天……一年四季,我都有写过。
“你想得美,我才不写。”我顿了顿,心虚地补了一句,“写也可以,一首一亿。”
我胡乱报了价格,仿佛只有加上天价,把感情物化,才显得我不那么真实。
“工资卡都给你。”他轻声笑道,“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写给我?”
鼻子一酸,我差点掉下眼泪。
……忍住了,但心里酸涩无比。
我很清楚自己为什么难受。
仇恨这种东西,需要蓄积累加,需要时刻提醒,反复回顾,去除一切热爱与展望。
眼前的人,他多有心机啊。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他没有道歉,他甚至都没有悔改的意思。
他对那些事绝口不提,一个字也不说。
他只是将我带到这里,让我彻底迷失在田野生活中,把我对他凝结的恨意,在山山水水中拧碎,碎成无数块。
再用最无辜的表情看着我,让我连后退的勇气也没了。
他依然握着我的手,我猛然惊觉,我已经两天忘了服用抗敏药,却没有呕吐。
手腕被他翻转,露出上面暗红色的名字。
——是他的名字。
“铃溪,答应我好吗?”
最终我没有答应夏油杰,倒不是说想要拒绝,而是在我们出来的这段时间里,村子里发生了一件棘手的事。
我喝汤时摘下放桌上的眼镜,被临时来访的费伊,出于好奇戴上了。
然后他看到了满屋子的咒灵。
第五十三章
我和夏油杰是被美美子叫回去的, 等我们到家时,门口已经围了一大群人。
他们手里拿着锄头、棍子,俨然是准备拼命的架势, 年长的女性则是搂着家中的孙辈。
我的那副眼镜, 正戴在村长的脸上。
“我们村不会产生咒灵。”村长严肃地看着我, “铃溪,这些咒灵是从哪里来的?”
咒灵全部集中在贤治家中, 又一时之间出现的数量繁多, 这的确无法解释。
山村里的生活很简单, 民风淳朴, 但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较差。超出认知的部分, 不是被当成神明,便是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