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冀然抖了一下,慢慢挪了过去,面对墙角站着,一动也不动。
李睿和李温又愧疚又心疼,忙道:“老师请消气,冀然没有偷吃,是我们两人逗他、他才咬了一口的!错的是我们两人,请您罚我们吧,别罚冀然了!”
陶希仁叹了口气:“罚你们?你们是疼爱他才给他点心吃,何罪之有!为师先前反复交代,他身子弱、肠胃弱、吃东西不好克化,每日除了一日三餐不能额外进食,可他何曾记在心里!”陶希仁看了看李睿,“这世间许多人会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向你示好、为你筹谋,但做决定的终究是自己,承担后果的,也只有自己。慎始慎行!”
李睿咬着唇想了许久,道:“老师,学生有事不解,想向老师请教!”
陶希仁看了看李温,道:“温儿,今日你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李温一愣,终究道:“是。”
回府的路上李温的书童颇为不平:“分明您才是陶先生的大弟子,今日的事也是睿公子给然哥儿吃糕点将人呛住的,怎么陶先生还是偏心睿公子!”
李温轻斥书童:“不要乱说,睿弟弟身份特殊,先生待他自然不同。”
书童叹道:“淳公子和睿公子每天都给老爷先生惹多少事,偏偏越惹事越招人疼呢!去年淳公子闹了一夜,老爷对他越发和蔼起来,公子,您就是太懂事了!”
李温不由停住脚步,想起赵熹和吴衍说过的话,人生在世就要舒畅开怀,是否自己也该任性一些呢?
第245章 叛臣
陶希仁叫下人把哭哭啼啼的冀然带回屋中反省,叫李睿做下,把盛糕点的盘子往李睿身边推了推。李睿看看盘子里剩了半个的团子,终于开口:“老师,如今我面前也有一样东西,有人说是仙丹延年益寿、有人说是毒药触之即亡,两边都是我信任、信赖的人,我,我该怎么办呢?”
陶希仁也望着桌上的点心,问:“你心里,那又是什么呢?”
李睿缓缓摇头:“学生真的不知道……老师教导我要做君子,忠信仁孝、为国为民,但要对谁忠、对谁信,如何是仁、又如何才是孝呢?”
陶希仁长长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该来的总会来的。”陶希仁抬头看着李睿,目光深沉,“您和陛下长得很像,我初见陛下时,陛下就是您这么大。那时候公孙氏初初当权,朝廷已乱得不象样子,陛下虽有皇帝之名却无皇帝之权,实实一个傀儡,甚至随便一个内监都敢以下犯上!陛下却毫不气馁,面对乱臣隐忍不发、耐心筹谋,十年卧薪尝胆、终于等来机会。那十年过得不容易,我亲眼看着他如何忍耐、如何自强、如何坚持,我暗自发誓,一定要效忠陛下、辅助他一起平定天下兴旺我朝!”
想起那时的岁月,陶希仁依然心潮澎湃:“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们失败,只有我们自己不肯放弃,我坚信效忠陛下才是忠、辅佐陛下才是义,我的忠义全在陛下身上,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要助他夺回他应有的东西!那时候的我,算得上君子吧!我们颁布招贤令、下止战诏、招各州公子入京,抗胡蒙、颁新政、争取了平州支持,朝廷局势大变、皇权越发稳固,一切都慢慢变好,我真的以为我们就要成功了!却不料一朝起,天下大变……”
李睿垂下眼,他知道,那时候他五岁,听说要去出宫祭天他开心不已,觉得能到外面玩耍,谁料这一次离开、他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家。
陶希仁眼眶湿润:“殿下,按道理,微臣该学武侯、霍光,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诛杀公孙氏后微臣也曾想殉死、追随陛下而去;可最后,微臣还是叛变失节、成为贰臣!”
李睿忙道:“您怎么能这么说!三舅舅待我是好,可他常不在家,在平阳时多有闲言碎语,是您一直在保护我!这么多年您对我悉心教导,若没有您、我都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您是我的老师,更像我的父亲!您是为了我才背负骂名,您怎么能叫叛变、又何曾失节!”
陶希仁感动不已,对自己更加厌弃,泣道:“微臣怎么配同陛下相提并论,陛下才是您的父亲!您本该鹏程万里,可微臣力单,实在无法助您乘风!何况、何况……”
陶希仁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慢慢讲起一桩旧事:“十数年前胡蒙南下侵我国土,陛下采李承平之言、毅然下旨抗敌。见那时候京都无兵无粮,李承平、燕无异、秦尉宁各自回州求援,微臣则负圣命至南方筹粮。当时朝廷已名存实亡、各州各自为政,北边被侵扰南方诸州自认无事、谁都不肯出兵出粮。微臣辗转各州一无所获,又不肯就这样无功而返,索性在所到之处开坛授课,讲圣人学问、传忠义之道、谈家国之乱、盼能唤醒百姓忠君爱国之心。”
“那时儒学不比现在显盛,一路上有人争论辩学、有人嗤之以鼻,有人伪信而假名、也有人得悟而入儒门。有一次我在渭阳讲学,讲罢散学、打算回去客栈休息,竟有一位耄耋老人领着一垂髫幼童走上前来。”
“那老人白发苍苍、身躯佝偻,身上衣衫破烂、已缝了不知多少补丁;幼童瘦瘦小小、面黄肌瘦,还不过腰高、一双手却粗糙肿胀,活像个劳苦汉子。护卫本不欲他们上前,可我看他们祖孙二人贫穷卑贱、实在可怜,便让他二人进来,想问问有什么能够帮忙,没想到,那老人从腰上解下一个鼓囊囊的布袋,要递给我。我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三斤糙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