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会睁眼望着光辉中那抹模糊美好的身影,抬手满怀那浓稠又无法明说的依恋去勾一下她的小指,那是他们在寂静无人的拂晓之时最紧密的联系、最动人心弦的默契。
……米斯达就这样一边习惯着她离去一边期待着她归来,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然而她始终没有回来。
十月就像秋天的尾巴,一溜烟就逃窜得无影无踪,十一月已迎来了初冬的迹象,天气将冷不冷,日子枯燥乏味变得越发难捱。
她倒也并非音信全无,期间时不时零零散散寄过两三张明信片,有一张还是手绘的水彩风景。
明信片上什么也没写,没写归期,没写告别,连一句想要的问候都没有。
甚至地址填写的还是公寓的4楼,就仿佛她笃定米斯达会留在那间空旷的屋子里等待她的来信——事实也的确如此,于是米斯达收到了她的明信片,除去地址,明信片的内容简短到让人怀疑它还没被写完就匆匆寄出了,只有她娟秀字迹龙飞凤舞的一个开头:
——to mista
连冒号都没来得及加上,让每张明信片的内容没来得及开始便结束。
小写字母a的尾巴拖拽得又长又轻飘飘的,墨水渐隐的痕迹在他心头挠得又痒又难受。
他想不明白,他又开始找回那种始终没能理解和追赶上她的不安心情。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可以残酷得抛下一切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不勒斯,她明明可以就此冷酷决绝地杳无音讯,却偏偏寄来这些意味不明的明信片。
她在想念他吗?
想念他们的过去。
想念那些虚幻到逐渐消失的时光。
又或者只是单纯敷衍地问好?
一切都不得而知,让枪手在困惑中痛苦挣扎。
米斯达不甘心永远被这样牵动着等待下去,他急切地渴求一个行刑般的结局,于是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的生日定做最后等待的期限。
——如果直到生日还没有她回来的确定讯息,那就放弃吧。
☆☆☆☆
米斯达早有预感今年的生日必定会是痛苦而煎熬的。
虽然往年也是,自从18岁那场突如其来的劫难带走了枪手最重要的伙伴后,每一年,每个节日,都注定着是一场幸存者悲痛的祭奠。
今年显然他要面对的失去又多了一个。
来自于她的生日贺礼仍然寄到了4楼,那是个不大不小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打开只有三样东西:
一个做工粗糙的小狗石膏摆件,一只毛茸茸的迪o尼黄油小狗玩偶,还有一张贺卡。
贺卡上仍然是她龙飞凤舞:
生日快乐,愿你永远像小狗一样快乐,米斯达:)
没了。
她还记得寄来生日礼物的承诺,这一点并没能成功安慰到米斯达。
他需要的不是她的生日祝福,不是一张贺卡,更不是什么愚蠢的小狗摆件或玩偶。
他后知后觉有种被愚弄的恼怒,在他像个傻子一样对她日思夜想牵挂不已的这些日子里,她在做什么?她在巴黎又或者任何一个浪漫的城市悠哉地生活着,抽出那么一两分钟付钱买下礼物,再写几张明信片,以彰显艺术家还未泯灭的对人性的关怀。
他在某一瞬间意识到这些思念与深情都仅仅是毫无意义的自我感动,理智带来的羞愧裹挟着怒意一起终于让他狠下心来决心放弃。
于是从12月3日,米斯达的37岁生日这一天起,他开始被迫进入了失恋戒断反应的最后一个也是最糟糕最痛苦的阶段:
第一阶段是最浮于表面的伤心。
第二阶段是假装无事的平静。
第三阶段就是最浮夸最叛逆的虚假性乐观。
米斯达回到了3楼自己的公寓,远离一切和她相关的事物,尽可能避免大脑再贪恋又懒散地思念她。他又变得像过去一样开朗,甚至比过去更快乐,他积极向上他乐于助人,他和每个迎面而来的面孔热情地打招呼,把欢乐带给身边每个人,努力地工作,笑容僵硬又倔强地镌刻在这个男人的脸上,这是一种无度亢奋的状态,消耗着他全部的精力,而他不知道这种状态将延续多久,期望着直到有一天这种最高级也是最愚蠢的自我欺骗能将自身隐瞒过去。
可是表面有多快乐,内心的空洞相对应就有多大。
他仍旧痛苦,只是这份痛苦被深深掩埋,在心底发酵成更深刻的折磨。
这种憔悴又亢奋的异常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圣诞节前夕,睿智的教父终于看不下去了。
“米斯达,你还好吗?你是否需要帮助?”
金发碧眼的教父态度温和地找到他进行了一次语重心长的谈话又或者说疏导,
“什么?帮助?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枪手彼时正兴高采烈地把躲过福葛翘班买来的布丁当做下午茶摆放在教父办公桌上,有意逃避着那双幽深绿眼睛的注视,更努力地经营起他欢乐的伪装,语调轻快:
“我不需要帮助,如你所见,我很好,我感觉自己的状态从没这么好过!”
“你需要休假吗?”乔鲁诺耐心地问。
“你是说圣诞假期吗?我很乐意工作,当然如果你想邀请我一起过节也可以——”
“关于你楼上的邻居,如果你想找人聊聊,我很乐意倾听,”
乔鲁诺无可奈何地叹气只得直入主题,停顿一下不忘再拉一个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