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虽然之前我很希望大人能稍微反省反省，改变一下那傲慢自大还多疑暴躁的臭脾气，”他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嗤笑出来，“没想到愿望实现得过了头，您竟然变得如此敏感。”
  “我只是有点……”李清河罕见地露出一丝挫败的表情。她揉揉太阳穴，“……有点抱歉。
  “离开你们之后，我想了很多，”这个骄傲强势，自尊自傲的女人撑着脑袋，清澈的眼睛里映出男人温和的模样。对着她最信任也是最了解的付丧神，李清河不自觉便吐露了：“我果然还是个自大混蛋。
  “你们比我好太多。”
  莺丸面对第一次如此柔软坦诚的李清河，惊讶之余又有些心疼。
  “不是的。”他说。
  “请您绝不要妄自菲薄，”莺丸一字一顿，咬字清晰且重，像是这样才能传达他无从说起的景仰钦慕与敬爱。
  “您什么都没有做错，您也并不亏欠我们什么，我们也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
  “只是因为您，全是因为您。”
  李清河是一切之始，是一切之初。是她并只有她才能让枯木逢春，只有她能毫无芥蒂接受踌蹰和恶意，只有她能让蒙上眼睛的付丧神有勇气睁眼面对未来……
  “只有您。”莺丸再一次重复，“如果没有您，一切的一切都无从谈起。
  “如果说您之前一定有做错了什么，那就是并不珍惜自己，无法信任别人。”
  “我……”李清河想要开口，但对上那双了然的眼睛，却不知道能解释什么。
  “我与一期殿下聊起时，他说您是火。”他的语气慢慢轻柔起来，“他说您的眼睛明明是安静的黑色，却像是在燃烧，美丽又残酷地燃烧。如果不是从您这里感受到了强烈的生命力，他大概会滑进泥里。
  “我不知道您独自一人在千年之前遇到了什么事、什么人，让您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从崩裂灼人的火柔软成了水……我感谢他，他让您终于看到了我们。
  “但是请您不要太柔软了。太柔软的人总会受更多的伤，您说过您的妹妹就是这样的人，我不希望您受伤。
  并不习惯身体接触的付丧神犹豫再三后还是伸出手，轻轻放在他一直注视之人的黑色长发上。
  “我希望您永远骄傲任性，热烈灿烂，一往无前……武运昌隆。”
  李清河曾经是火。
  是一团火，强烈的，怒放的，绚烂的，不容拒绝的，夺人呼吸的，燃烧着强烈的生命力的火。
  在遇见源博雅之后，这团愤怒的火慢慢平静了，收敛了锋芒，融化了赤焰，平息了温度。火柔软成了水。
  水太柔软了，火不应该永远这么柔软下去。
  “重新燃烧起来吧，清河……不，”莺丸收回手，后撤一步，单膝跪下，对李清河恭顺地低下头颅。
  “大人。”
  李清河看着那浅松花绿的头顶，出神看着那一个小小的发旋，最后闭上了眼。
  “真是丢脸。”她叹了口气，“最丢脸的两种样子都被你看到了。”
  狂妄自大的她和踌躇不定的她，面前的人全都看在眼里。
  她确实不够成熟，先前是狂妄自以为是，为傲气和自尊耿耿于怀，任性地将一切事情抛在脑后。在察觉到自身的局限之后又小心翼翼，思虑过度，为无足轻重的小事束手束脚。
  莺丸说的没错，她并没有对不起谁，也没有做错什么。
  既然并没有被质疑，她又何必自己惺惺作态，徒增烦恼——
  “你说得对，我想太多了。”李清河慢慢地说。
  当那双眼睛再次睁开时，之前的迷茫和沉郁被燎原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水重新燃烧成烈火。
  但这火焰不再愤怒了。不带执拗孤高，也不带无谓的自尊。在莺丸看不到的地方，那双眼睛透亮安静得像是火卷高云的天空，广阔高远，绚烂蓬勃。
  “吩咐下去，”火焰摇曳，光芒熠熠，“议事殿开会。”
  她离开前那些还没解决的问题，该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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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河一开始拒绝了所有人，即使她对所有人很好——但是对人好，不代表接纳。她慢慢记住、慢慢喜欢、慢慢珍视付丧神们，但是始终看不到他们，她其实一直都活在大唐，所以她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人喜欢她，有没有人对她好，有没有人能接纳她，她只在意陌生世界是否有人冒犯了她的尊严。
  直到她离开他们，遇见了源博雅。源博雅告诉她，你往后看。
  她才真正“看到”了付丧神们。
  但这也是矛盾，因为如果她一开始就看着他们，是很难毫无芥蒂接受踌蹰和恶意的，很难无所顾忌一往无前，暴力扯开蒙在付丧神们眼睛上的布，让他们这么快有勇气睁眼面对未来。
  李清河花了一个世界的时间好好在心里看清他们，看得太多，反而被蒙蔽，总觉得自己不够好，于是她在这里最信任的，最熟悉的莺丸告诉她，你什么错都没有，你是最好的。
  从烈火化成水，再变水为火焰。
  这个格外优秀热烈，也执拗骄傲的女人，终于重塑了自我。为此花了老子一百多章【混球】
  第104章 重逢
  文月, 花火庆典如期而至。
  这是属于全体审神者的节日，是自打响时间之战后又顺利度过一年的庆祝，是时之政府对这一年存活的审神者的告慰。这一天时之政府会专门开辟一条临时时空通道，允许审神者携付丧神一同享受花火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