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停下。”李清河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不要像三岁小孩子一样，只知道互掐。”
  “已经够了。”甲道的最高领导人也开口阻止。不待李清河松口气，星纪便站出来挡在年轻的监察队员身前，尽量挺直脊梁，直视江雪左文字。
  “这些孩子回答不了你，他们也只是执行者。我可以回答你。”
  他目光如炬，毫不退缩。
  “我会为犯下的罪痛苦，但我永远不会后悔。和整个世界相比，任何事都不值一提。
  “一切，都是为了未来——”
  “……你给我闭嘴！”
  咆哮。
  猝不及防从李清河体内迸发。
  “你的意思是，这些孩子的未来就不值一提吗！”
  自始至终冷静保持微笑的李清河终于失去了笑容。
  她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从来没有如此失却所有仪态和克制，就像是要撕裂自己喉咙，烧干所有血液，拧断每根神经，压碎自己骨头一般咆哮。
  “整整二十二年！只是日本区域就有十道十町十属三十字之多的划分！多少审神者！多少付丧神！多少个本丸！”她双眼通红，“最小的才几岁！连两年前就再不接纳新人的甲道区域，都有不过十四五岁的孩子在！
  “送老人孩子去死——”
  为热爱的土地和人民而甘愿奋斗一生坦然赴死的过去遗物，对着可怕的现在发出不敢置信的怒喝。声声悲鸣，句句皆悲，字字滴血。
  “这就是你们要的未来吗！”
  ——我守护的，满怀期待想要看到的，从来就不是这种未来啊！？
  ……
  一片死寂中，甲道指挥官像拉动残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十分清晰。
  “那又能怎么办……”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星纪彻底被李清河的怒喝压垮，低下头颅，不堪重负，将刻满悲怆的脸深深埋进哆嗦的双手中。
  “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会……
  “我们只有这一种办法了……”
  ——二一六.四年。
  他在心中默念。
  一切的崩坏，一切的悲剧，都开始于二一六.四年那场令整个世界都崩塌的大浩劫。
  浩劫降临得毫无征兆，但细细想来，其实一切都早已露出端倪。
  第115章 浩劫·上
  那一年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地震、海啸、酸雨、干旱、洪涝、台风、雷暴、沙尘暴, 全球变暖，臭氧稀薄，太阳风暴……以及印度尼西亚和夏威夷的火山又爆发了，地表温度再次到达人类历史上的顶峰, 大气过于稀薄、直射地表的宇宙辐射还在继续增强——
  听起来是很可怕，但如果每年都会发生呢？
  一个多世纪了, 这些灾害就没有停歇过。
  人类已经从一开始紧张无措、四处散播末日论和人类威胁论的恐惧不安，变得逐渐适应灾难, 习以为常到即使保护壁垒外超级细胞雷暴肆虐, 划破长空的闪电鞭笞大地和壁垒，孩童们都敢趴在透明壁垒上，比对争论，到底哪一次落下的闪电颜色最好看。
  “下次能不能看到粉色的闪电？”
  看完雷暴的孩子意犹未尽地期盼着。
  尽管生活在某些比较艰难的区域的居民很难走出壁垒——比方说北半球, 因为臭氧层已经稀薄到无法阻挡大部分的太阳紫外线的缘故, 这里的人们永远都躲在壁垒后面——但人们对于生活的热爱仍然不减。壁垒阻挡了所有对人类有害的辐射和强热，并有科学家在壁垒内人工培育出复杂精密的生态坏境, 生活便利, 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不必担心环境单一, 这样的壁垒遍布整个世界，不同的壁垒模拟了不同的生态环境，最大限度还原了原地区曾经的生态人文风貌。更不必担心生活闭塞，壁垒之间交通十分便捷。驾驶飞行回旋车, 十五分钟便可环日本游览一周。
  没有人担心世界是否会毁灭, 甚至那时的所有人都心怀希望。因为很快, 方舟就会竣工，人类将会全部暂时转移至方舟继续生活。在百年之后，自然和科技会把地球恢复成她最美丽的样子。
  星纪小的时候，也是如此认为着。
  “大洪水会带走地面上所有的贫瘠。云彩盖地的时候，必有虹现在云彩中。苦难就再不泛滥、毁坏一切有血肉的物了。”
  他的老师站在海风中，对他们说：“不久的将来，人类终于可以走出壁垒，真正站在海边，对着初升的太阳欢呼，赞颂落日的美丽了。”
  环境模拟装置产生的海风吹动着她的长发，在她身后，海天连接处射出几道光芒，好像海面下的一头大得无法想像的怪兽喷出的鼻息。
  星纪撑着脑袋想。
  “今天就到这里。”老师关上模拟装置，轰隆的海潮声和淹没脚踝的冰凉海水顿时消失，星纪脚下细软的沙子变回坚硬的地板，“很快方舟就要正式启动，地球会进入加速代谢。真正的日出我是看不到了，不过老师祝愿你们，能活到人类返回地球的那一天，看到真正的海。”
  ……他不想上诺亚方舟。
  离开课堂的星纪有些闷闷不乐。他垂着头，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市最外层的公园。
  坐在喷泉的圆形水池旁边，星纪仰头观察壁垒圆形的穹顶上梦幻的光波纹。那是壁垒正在过滤阳光，将不需要的辐射吸收化作城市动力。
  他喜欢壁垒，即使地球现在根本没法居住，他也不想去诺亚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