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我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让你轻易带走。”
  “这是交易，你不能阻止。”火焰微微摇动，“你也无法阻止, 这是她的愿望。”
  伴随着鲜血与污泥降生于世的付丧神眼中红光闪烁, 站起身时宽大的黑色衣袍抖动摩擦, 埋在阴影中的脸如同恶鬼。
  “交易？”恶鬼居高临下俯视这地底造物，“你还敢和我提交易？我们和盖亚的交易，从来没有囊括她的灵魂和身体，是你们贪得无厌，想要更多。”
  他顿了顿，露出讶异又好笑的表情。
  “哎呀？现在不会封住我的嘴了？”
  “做不到了，她陷入沉睡，和你的灵力通道便被关闭，现在我无法通过她影响到身为这个世界神明的你。”
  占据李清河躯体的东西摇摇头，诚实地说。比起之前，她似乎拥有了更多的人性，以至于在说下面的话时，僵硬地露出了类似犹豫的表情。
  “请不要悲伤，一切都即将结束，只要我带走她，世界就可以慢慢回到正轨——”
  “不可能。”有人打断了她。
  是髭切。比大部分付丧神更真切地感受到面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金发青年阴沉着脸站出来，周身散发出强烈的攻击性，“那些孔——连接着地狱，而你想用她和这座还活着的本丸堵住孔，是不是？”
  他越想，越觉惊怒。
  “时之政府所说的那些孔，是大地塌陷形成的和地底通的空洞。我说的对吗？”
  髭切停顿，唤出那个本绝无可能出现在这的名字。
  “阿鼻地狱？”
  阿鼻地狱，八大地狱最深处的猛火燃烧之地。
  此中众生由内而外皮肉骨血处处与熔浆炽火混为一体，剧苦不停直至劫尽。
  “是啊，就是她。”
  鹤丸国永语气嘲讽，“除了放火什么都做不了的东西，竟然是阿鼻地狱的灵智。”
  “李清河”体内的异物——阿鼻地狱，沉默了。
  “我们和盖亚的交易是找到能够负担得起新世界运转的人类核心，将本丸和你连接起来：在空洞补全之前作为你的支柱帮助你继续运转，而本丸可以脱离时之政府的掌控真正成长为新的世界，她只要坚持住就能够蜕变成本丸的神明拥有长久的未来——而不是直接把她和本丸融合给你，化为你的一部分。”
  鹤丸国永一字一句。
  “你们，以为我们是什么？万能胶吗？”
  在鹤丸国永话音落下时，几乎所有付丧神都惊骇到无法言语。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些并不敏感的付丧神完全被搞昏了。暗堕的真相，时之政府的骗局，星纪带来的现实，李清河的自我送死杂乱交织在一起，与面前占据李清河身体，被火焰围绕的据说是地狱灵智的异物混合成一团乱麻，越解越乱，“什么叫万能胶？”
  “呀嘞呀嘞，这真是大混乱呢。”
  ——狐狸的声音，出现在高台上。
  “麻烦的东西来了。”鹤丸国永从鼻中喷出不屑的气流。
  “请不要这么说，鹤丸大人。”一只皮毛驳杂，赤妆线暗淡模糊的狐狸从阿鼻地狱身边的火焰中慢慢踱步而出，轻盈地跳上这副躯体的肩膀，摇了摇尾巴，“它还是很可爱的。”
  “所以你才是那个麻烦又恶心的东西。”鹤丸国永随手一束灵力疾射而出，被敏捷躲过。
  “狐之助？”
  来自神宫的乌鸦轻又缓地飞起，小乌丸跃至台上，对着那只灰扑扑的狐狸眯起眼睛，“——不，你只是占用了这个壳子的外物，你将狐之助融合了。”
  太阳化身的神鸟降于人世的重宝，蕴含神的权与力的日本刀之始祖肯定地判断：“你是身为星球，想要延长生命的祈祷的抑止力。”
  自然意欲——大气流动、水循环、洋流与信风、物质平衡、生态平衡、板块移动……凡此种种，只是它的自我调节。
  生命世代交替的意义不过是它的组织更新。
  它是星球为了保护自己无意识制作的机关，将现在的世界的延长作为目的，在毁灭世界的重要因素发生的时候被动发动，抹消这个因素的无形力量漩涡——
  盖亚。
  “所以我才不想出现在你们这些过于敏感的小家伙面前。偏偏随着她离成功越来越近，敏感的小家伙越来越多了，害得我不得不降低出现频率。”藏身于狐之助身体里的盖亚有模有样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找的壳子，完全没派上应有的用场。”
  小乌丸质疑：“只会对发生的现象发动的无意识的反击守护者……为什么会自发行动？”
  “虽然是盖亚，但我并不是真正的抑止力。”
  狐之助的脑袋歪向一边，“你说的没错，身为抑止力的我只是星球无意识的安全装置，并没有真正的‘存在’可言。
  “所以我挑选了这副人造的躯体作为容器，将我的意志延伸并依附上去，和这容器被灌注进的指令融合起来，才有了自我意识。
  “这些都依靠着这副躯壳才能完成，所以你叫我狐之助，严格意义上也没有问题。”
  “所以你只是盖亚在人世间的触须。”小乌丸得出结论，“是你把李清河——还有她的同乡人卷到这里的。”
  “是我。”狐之助点头。
  “为什么？”莺丸忍不住上前一步：“为什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