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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 第177节

  杜有邻皱了皱眉,依律,女方悔婚要杖六十,且继续履行婚约,这是他也没办法的。
  此事,即使他或薛白出面都不行,恐怕还得把薛灵找回来办。
  但想到要把薛灵找回来,联姻的心思忽然又淡了。
  杜有邻再看向杜五郎,只见儿子与薛十一郎正在池边玩水,傻头傻脑的模样。
  他不由在想,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怎可能旁人都没察觉,反而被自己这个一点不管家务的察觉了?
  ***
  薛白与杜家姐妹走在曲江畔。
  侧头看去,风吹动了她们的裙摆,显出美丽的曲线来。
  “献军器一事,我已有大概的想法。”薛白道,“我恰好识得兵部库部司的王维,通过师门结识了工部主事李华,如此,官面文章便好做了。”
  “用工部的工匠?”
  “只怕不够,更好的选择该是给王鉷造新宅那批人,回头我打听一番。”
  杜妗道:“如此,事已可为,若真能造出你要的巨石砲,直接呈给圣人即可?”
  “还缺一个由头。”薛白道,“总不能说,我们是在丰味楼的暗室里收集了陇右情报。谁人提醒我们造巨石砲,亦是一桩功劳。”
  “你还是想分功劳给王忠嗣?”
  “嗯,如此留下交情。”
  杜媗道:“可这很危险,颜公已提醒伱不要结交边将。”
  薛白转头,看向杜媗。
  她目若秋水,眸中总是带着温柔,以及关心之意;而他看她,眼神从来不像是束发少年。
  在他眼里,她始终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却过得太辛苦了。
  杜媗被他那目光看得低下了头。
  “我在想。”薛白道,“是否有个办法,能让王忠嗣念我的情,但旁人却又不知道,我与王忠嗣有这份交情。”
  杜媗一听,当即觉得他这句话有双关之意,不肯再言语,只挽着杜妗的手走。
  她穿得很素净,不着半点脂粉,平素完全是依照一个不与人往来的小寡妇的言行举止来规范自己。
  “可有头绪了?”杜妗开口,为姐姐解了围。
  薛白道:“听闻你太伯公在陇右时,曾对王忠嗣有举荐之恩?”
  “有。”
  杜妗点了点头,说起两家之间的交情。
  ……
  杜希望任河西节度使时,王忠嗣恰遭贬谪,杜希望遂招他到河西为左威卫郎将,攻取吐蕃新罗城。
  据说,吐蕃还出动大军前来报复,王忠嗣单骑挺进敌阵,左右驰突,独杀数百人,使敌军大乱,杜希望侧翼掩袭,蕃军大败。
  也正是这一次举荐,使王忠嗣再立赫赫战功,其后威震边疆……
  ***
  安仁坊,杜家大宅。
  杜位听得有客至,赶到前院迎接,见了来人,不由朗笑。
  “公辅兄,王十二娘,难得来看我。”
  “知你马上要当宰相婿,喜宴繁冗,特来看看可有需要帮忙之处。”
  说话间,元载奉上礼物,锦盒中装的是一对玉如意,颇为体面。
  他三旬左右年岁,体貌丰伟,器宇轩昂,面容白皙方正,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笔直,两道剑眉斜长,胡子打理得很漂亮,端得是一副好相貌。
  若让人猜,必以为这是世家子弟,定然猜不到他其实家境贫寒。
  与元载一同来的还有其妻王韫秀。
  王韫秀时年二十二岁,她是四镇节度使王忠嗣第十二女,确有将门虎女之风范。
  她身材高挑,不像长安女子那般白皙丰腴,西北的风沙吹得她的皮肤略有些粗糙,有一股巾帼女子的英气。
  未出阁前,她便以“凶戾”闻名,其实是性情刚烈,有些桀骜不驯的习气。
  杜位曾随父在河西,很了解王韫秀,知她虽性子强硬,却有着不输男儿的忠义与豪气。
  作为友人,杜位知道元载曾在王家受了不少冷眼,留诗离别,王韫秀则是回赠了一首诗,与夫婿患难与共,一道离开。
  “路扫饥寒迹,天哀志气人。休零离别泪,携手入西秦。”
  正是王韫秀当年这一股红拂夜奔的勇气,后来激励了杜位要娶李家十四娘。
  因此,至今他依旧以“王十二娘”相称,以示对她的敬意。
  三人坐下相谈。
  “我归京守选,已到吏部打探过,有一大理评事之阙员。”元载道:“若能谋得,可留长安一段时日。”
  “你已外放两任,确该谋一任京官。”杜位沉吟着。
  他有心帮朋友一场,但如此,难免就要动用右相府的关系,实非他所愿。
  元载并不勉强,道:“我的官身事小,丈人归了长安,却甚是为难啊。”
  王韫秀道:“阿爷并非不愿攻石堡城,意在缓缓图之,奈何圣人听信小人之言,不知杜公可否劝谏?”
  杜位苦笑,看向这一对夫妻,道:“石堡城一事,恐已无回旋的余地。”
  王韫秀闻言,着实失望。
  她确是在意此事,替阿爷心疼数万将士。
  元载则只是微微皱眉。
  彼此关系一直不错,大事上帮不上忙,杜位有些过意不去,便想在元载谋官之事上出一份力,沉吟道:“公辅兄谋官一事,我可试试问李寺卿?”
  他与大理寺卿李道邃并不熟,此事是为难的。
  “误会了。”元载摇头道:“不敢以这等俗事相扰。”
  杜位心中一动,再想到此前元载对榷盐法侃侃而谈,极有见地,不由道:“若要阙员,岂止是大理寺?”
  “你是说,盐官?”
  “公辅兄今日既来,可愿去曲江踏青?”
  ……
  十二岁的杜佑刚刚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后领却被人一把提住。
  他回头一看,却见是杜希望带人来了。
  “阿爷,阿兄被元载哄去曲江了。”
  杜希望听得这个“哄”字,紧锁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些,板着脸道:“你去读书。”
  “为何阿兄去踏青,我却要读书?”杜佑当即苦了脸。
  “没有为何,让你读你便读。”
  ***
  曲江池畔。
  马蹄踏过青草,杜位举目四望,忽道:“他们在那里。”
  说罢,引着元载、王蕴秀去见杜有邻。
  待近了,元载目光看去,见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正在扑蝴蝶,一双小眼颇没精神。他不由疑惑道这既不会是有美少年之称的薛白,难道会是小有名气的杜誊吗?
  还真是杜五郎。
  寒暄几句,元载意外发现,杜五郎的眼界相当不俗,得知他贫寒出身、三十岁前中进士半点不惊讶,谈及科举,不经意间提到的都是郑虔、萧颖士那等天才般的人物。
  “公辅兄,你也是个上进的,定与薛白谈得来。”
  “若能与薛郎讨论榷盐,荣幸毕至。”
  “咦。”杜五郎转头一看,此时才反应过来,“薛白去了何处?”
  “……”
  众人遂让青岚与曲水去找。
  两个小婢女沿着曲江小跑了一段,一路喊着,前方杜二娘迎了出来。
  “何事急冲冲的?”
  “安仁坊的大郎带了友人来,想要结识郎君。”
  “哪位友人?”
  “好像是公辅兄。”
  杜妗道:“知道了,你们先去,我带他们一道回去。”
  赶走了两个婢女,她在池边等薛白与杜媗说完话过来,三人自然而然地往回走。
  “杜位是个好说话的,朋友多,待人也真诚。依我看,他是想给友人谋个阙员。”
  “眼下杨銛刚掌权,正是招兵买马之际,最不缺的就是阙员。”薛白道:“只要人能用。”
  杜妗道:“元载元公辅恰是王忠嗣的女婿,你这岂不是打瞌睡便有人送上枕头。”
  “是啊,他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走了一会儿,杜家姐妹停下脚步,让薛白独自去交游。
  看着他的背影,杜妗附到杜媗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
  “你别胡说。”
  杜媗转身要走,杜妗却是一把搂住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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