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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 第502节

  迷迷糊糊中却被人推醒了。
  “殿下?”
  “郭虚己死了。”
  张汀有些不解,起身,揉了揉眼,道:“郭虚己?”
  李亨一两句话也解释不清郭虚己的战功赫赫,道:“郭顺仪的兄长,十六郎的舅舅。”
  “永王的舅舅死了?”张汀松了一口气,“我前些时日还在想,自我们到少阳院以后,永王也渐渐不安分了。”
  李亨摇了摇头,道:“十六郎不会的,他阿娘没得早,是我抚养他长大的。他小时候,我常哄他睡觉,喂他吃饭,教他读书……”
  “你对我们的孩子都没这般上心。”
  “那是你太疼孩子了,不给我机会。”李亨小心哄了张汀一句。
  张汀道:“我还是觉得永王不安份。”
  李亨笑了笑,道:“不会的,怎么排也排不到他这个十六。”
  “办丧礼吗?”
  “这几日礼院会设祭堂。”
  “正好,殿下可拉拢颜真卿了。”
  “是啊。”
  就在当日下午,李亨果然被允许与李璘设郭虚己的祭堂。
  他表现得很悲恸,拍着李璘的背,道:“你我兄弟情深,你之舅父,便是我之舅父。”
  “阿兄。”
  李璘哽咽着,因这句话感动得流下泪来。
  他们想必会一辈子牢牢记得今日这兄弟情深的一幕,再往后的某天之后,一次次地回忆。
  李亨遂接过麻衣,与李璘一样披麻戴孝,此举又赢得了许多官员的好感。
  他与官员们议论了郭虚己一生的功绩,议论了西南局势,之后转到后堂,只见颜真卿正提着毛笔,站在桌案前冥思苦想。
  “颜公是在为郭公写墓志铭。”
  “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今日我只是郭公的子侄。”
  李亨哀悼了一会,找着机会,渐渐将话题牵到了颜真卿身上。
  “对了,听闻颜公近来有些麻烦?”
  “殿下也有耳闻?”
  李亨压低了些声音,道:“我必支持颜公,公可寻驸马张垍,他会助你一臂之力。”
  颜真卿有一瞬间的滞愣,目光看向李亨。
  李亨点了点头,因不宜多谈,转身走开了,自去寻张垍说话。
  依他的想法,颜真卿既被哥奴打压得厉害,此时正好与薛白一起投向东宫,张垍是聪明人,懂得怎么办。
  那边,颜真卿眼看着这位太子的背影,叹息了一口气,脑中再次回想着郭虚己之死,以及吐蕃、南诏的形势变化。
  他不由一阵悲怆,再落笔,已是挥挥洒洒。
  “呜呼!公秉文武之姿,竭公忠之节,德无不济,道无不周,宜其丹青,盛时登翼王室。大命不至,殁于王事。上阻圣君之心,下孤苍生之志,不其惜欤?!”
  ***
  数日后,离年节更近了。
  寒冬腊月,郭恕带着圣人的厚赐、颜真卿的手书离开长安,去接父兄的尸骨。
  从川蜀运骸骨,他家人是顺长江而下,到了扬州,走运河北上,经黄河到偃师。如此虽然绕了大唐一大圈,却都是水路,老母亲与家眷们能少受许多罪。
  郭恕则因为骑马,双股都磨烂了,他擦了擦满是风霜的脸,赶向首阳山。
  一骑东归,他尚不知道自己肩上担的是怎样的国仇家恨。
  同一天,也有一大队人马正从首阳山而来。
  樊牢策马赶到了队伍的最前,抬头望去,看着远处那巍峨的长安城,不由被震在那儿。
  他还是初次来长安,初次见到这恢宏的城池。
  “长……长安。”
  樊牢这次护送杜有邻回来,主要还是薛白想见见他,听他说说铜铁生意的近况。而他私心里,其实是想见见那位皇孙的。
  知道皇孙是怎么样的人物,他才能安心把兄弟们的命交在对方手里。
  “愣着做甚?”
  杜有邻骑马上前,喃喃道:“长安城啊,老夫马上要任这里的少尹了。”
  “杜公前途无量。”
  “不瞒你,老夫心虚得很。”杜有邻道,“若有你当京兆府的捉不良帅就好了。”
  “杜公莫开玩笑了。”
  樊牢果断拒绝,心怀敬畏,随着车马进了长安。
  ***
  升平坊。
  平静了一年多的杜宅再次热闹起来,杜五郎又高兴又遗憾,忙前忙后地安顿着。
  好不容易把几箱书卷搬到书房,杜有邻迫不及待地就要与薛白谈事。
  “薛白呢?方才还看到他在。”
  “我去找找。”
  杜五郎转身才出书房,迎面,卢丰娘迎上来,道:“你两个阿姐呢?方才还到她们。”
  “啊。”
  “问你一句,终日大惊小怪的做甚。”
  “啊,我想到丰味楼近来有些事,该与阿姐谈谈,我去找他们。”
  杜五郎吸了吸鼻子,一路跑到第四进院,正要到西厢叩门,想了想,到院里滚了个雪球,丢到窗户上。
  之后,连着丢了好几个。
  他等了一会,方才过去,问道:“你们在里面吗?阿爷要与你谈正事了。”
  没人回答,杜五郎遂挠了挠头,往五进院走去,却见薛白、杜媗、杜妗正坐在亭子里,一本正经的模样。
  “欸,你们在做什么?”
  “谈正事。”杜媗已在煮着茶,淡淡应了。
  杜五郎于是不好意思说他阿爷也想谈正事,毕竟,他阿爷那点正事,实在没底气说。
  他干脆走过去,捧起一个小茶碗。
  三人也不避着他,继续交谈着。
  “所以,眼下我们与哥奴、胡儿势不两立了。”
  “王鉷一死,罢哥奴相位已有希望。”薛白道,“我已做到了第一步,结成联盟,且争取了一部分的官位。这是分一杯羹,涨我们的势力,剥他的威望。”
  杜妗道:“第二步呢?”
  “分化他的边镇势力,我近来在争取哥舒翰的支持。”
  “只怕很难吧?”
  “眼前就出了一桩事。”薛白道:“若哥奴对了,老师声望一毁,哥奴就稳住了他的威望;若我们对了,哥奴则要失去更多的支持,连哥舒翰也要动摇。”
  “李延业一案?”
  “你也听说了。”薛白沉吟道,“此案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涉及到我们的圣人、右相、节度使,是否被吐蕃人耍了。”
  “何意?”
  “我是猜测,或者说我担心南诏会叛唐归附吐蕃,这一连串的蛛丝马迹,或许来自于吐蕃正在拉拢南诏。”
  杜妗没有二话,道:“我来查。”
  “好,达奚盈盈已派人暗中盯着那些吐蕃人。另外,鸿胪寺客舍里的南诏使臣也得派人盯住。”
  “我已预感到你又对了。”杜妗道,“立功升官,直指哥奴?”
  薛白微叹道:“我担心的是哥奴已镇不住边镇与蕃蛮了。”
  比起他升官的速度,这大唐天子与宰相似乎老的速度更快。
  月月年年,总能看到一些乱子,像是大乱的前兆。
  还在想着这些正事,杜五郎凑到了他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欸,你当我没说也行,但就是……嘴唇上的口脂擦一下。”
  第289章 消失的奏章
  寒冬腊月里,白昼短,睡得多,一天天过得尤其快,转眼,正旦日过去,到了天宝九载。
  这是庚寅虎年,圣人已在位三十八年,李林甫已任相近十六年,大唐鼎盛,万邦来朝。
  年节里长安城依旧有宵禁,因此时人更在意的是上元节,到那时才没有宵禁,长安城彻夜灯火通明。
  天宝九载,初二。
  虢国夫人府。
  冬日的阳光透过纸窗,已是日上三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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