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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 第514节

  “我有方寸心,无人堪共说。”
  “遣风吹却云,言向天边月。”
  抬头看去,柳树梢头,一轮明月正圆,清辉遍地。
  忽然,
  “薛白下来了。”
  “有金吾卫跟着,不好拿下。”
  “别让薛徽的人看到我们。”
  李岫既知薛徽的心意,今夜唯有暂且作罢。
  “早晚有护不住他的时候,走吧。”
  李腾空回过头看去,只见薛白走到方才那个小摊边,买了一盏花灯,执笔写了一会儿,提着花灯自远走。
  ***
  清晨,宣阳坊,薛宅。
  青岚才安顿了薛白睡下,却听婢子通禀门外有两位女冠求见。
  “她们是郎君的好友,也就是郎君外放了一年,你们才不认得她们。”
  青岚颇为高兴,亲自到内堂去迎。
  “腾空子,季兰子,你们怎来了?”
  “我们有桩事想要提醒薛郎。”李腾空道。
  她知道薛白昨夜又站到了风口浪尖上,因此,她才会去见李林甫、才会与李岫一起跟着薛白,为的是保护他。
  右相府对他的态度还不确定,可能会容忍,可能会除掉,她需要提醒他几句。
  青岚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道:“那我去唤郎君出来。”
  “好。”
  李季兰见青岚跑开,问道:“腾空子,有镜子吗?我可是熬了一夜。”
  “你很美。”
  “真的?”
  李季兰已发现了内堂上摆着一枚扬州水心镜,于是走了过去。
  李腾空一转眼,目光却落在了地上那盏熄灭的花灯上,见上面题着的是一首诗。
  那是薛白方才在东市买灯时随手写上去的,当时隔得虽远,她却能感受到他写诗时有些惆怅。
  因为丢了官,很不开心吧?
  她没忍住,走上前,提起那盏花灯看了一眼。
  那是首五言律诗,他的一手颜楷像他的人一样俊逸隽永。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
  一滴泪水划过细腻的脸颊,落在袖子上。
  李腾空努力噙住泪,一回头,竟见薛白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了。
  她吓了一跳,连忙放下花灯,不知所措。
  方才想着心事,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薛白似乎已经在那里喊了她很久。但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失态,干脆快步出了内堂,走进庭院中的小径,吸着鼻子。
  “腾空子?”
  “那个……季兰子有话与你说。”
  李腾空找了个借口,等了一会,李季兰也不懂得来解围,身后没了声响。
  她回头瞥了一眼,见到薛白就守在不远处,她又迅速背过身去。
  “腾空子。”
  “我看到那诗……”
  “嗯。”
  “我就不该看。”李腾空抹了抹泪,显得有些倔强,“我修我的道,本是自在……偏看到你的心意,反而容易觉得遗憾、委屈……”
  “是我不该写那首诗。”
  “你乱了我心境。”李腾空没忍住,用哭腔抱怨了薛白一句。
  这种蛮不讲理的抱怨,是小女子对最亲密之人才会用的。
  她说完才意识到,愈发慌张,强自镇定,道:“我要好好修道,你也要成亲了,不可再写这种诗句。”
  “好,昨夜,我……确是想到你。”
  “不许。”
  “好。”薛白感受她的情绪,缓缓道:“你放心,我只是有感而发,是待好友的态度。”
  “嗯,我也只是视你为好友。”
  “我这人,最在乎的是自己,始终专注于自己。”薛白说着,逐渐坦诚,“故而我虽心中有你,却不会为你而改变立场、投靠右相府。我首先是我,才会偶尔……有些想念,偶尔。”
  “嗯。”李腾空也镇定下来,道:“我也是,首先我是我。我生于相府,修道积德、赎我之罪孽,为我平生所求,我也不会为你改变。”
  “好。”
  一番话之后,两人反而像更疏远了些。
  李腾空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是薛白觉得她足够坚强,于是要离开了。
  她不由回过身,问道:“你偶尔……也……也会想念我吗?”
  ***
  “腾空子?”
  李季兰等了一会儿,出了内堂,往庭院里的小径走去,路上很小声地唤了一句。
  她其实还不太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方才李腾空发着呆,被薛白唤了好几声之后跑掉了。也许是太困站在那睡着,被梦魇惊到了?
  转过小径,眼前两道人影映入眼帘,李季兰眼眸一瞪,大吃一惊。
  “呀。”
  “季兰子。”
  “你们……我……”李季兰拿手捂在嘴上,假装打了个哈欠,道:“我好困。”
  “是啊。”
  三人遂往内堂走去。
  薛白道:“对了,你们过来找我,有话要说?”
  “是,你得罪了我阿爷,又触怒了圣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是否先避一避?”
  “避往何处?”
  “我们想了一个去处。”李季兰看向李腾空想作眼神交流,李腾空却低着头,她只好道:“王屋山如何?”
  “王屋山?”
  “灵都观是师父的观邸,谁都不能在其中害你。”
  薛白笑着摇摇手,道:“不敢劳玉真公主,我如今无官无职,与人无碍,当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薛郎真罢官了吗?那接下来做什么?”李季兰问道:“写戏文吗?”
  “倒是有些想法,该是……炼丹。”
  “嗯?”李腾空问道:“你也修道?”
  “应该是只炼丹,不修道。”
  李腾空修道、习医,对炼丹术也有所了解,并不喜欢那些药材以外的丹药,此时便颇为不解薛白为何会对炼丹感兴趣。
  李季兰却很高兴,连忙道:“那我们也帮忙吧?腾空子可有丹炉圣手之称。”
  “我哪有。”
  “好。”薛白其实已经捉了一个这方面很厉害的道士,却也没推拒她们的好意,“近来得空,还得多多向两位道长请教。”
  雪后天晴,才哭过的李腾空心情蓦然好起来。
  ***
  “阿爷,还有一件事……十七娘去了薛白宅。”
  从花萼楼回到右相府,李林甫显得很疲倦,他却还得听李岫禀报上元夜之后发生的诸多事务。
  “随他们去吧,你莫管十七娘,两情相悦,你拦得住吗?”
  “是。”李岫正要退下,才想起南诏质子之事还没得到明确回答,遂停下脚步问道:“凤迦异之死?”
  “元月,有几份奏章。”李林甫道:“群臣请封西岳,圣人已批允了。”
  李岫一愣。
  “华岳祠已建好,华山道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凿。封禅就在十月,你说南诏叛了?”
  “那……”
  “叛了也给圣人摁下去。”
  “喏!”
  李岫终于得了明确的回复,连忙退了出去,赶往议事堂,把李林甫的意思对诸官员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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