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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唐华彩 第1102节

  在承受了太多的心理压力,每天想这想那,因为背叛而煎熬之后,自己终于是快疯了,听错了。
  “殿下说什么?”
  薛白道:“不是吗?你违背军法,败露之后,打算勾结叛逆杀了我。”
  不是幻听。
  田神功懵住了。
  他活到这么大,上一次出现这样不知所措的情况,还是六岁那年偷吃了家里备着过年的那块腊肉,说谎被阿娘逮到,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慌。
  可那次他只是挨了一顿毒打,这次却是要命的。
  因为太慌,周围的画面模糊起来,田神功只能感受到薛白身上可怕的气场。
  他深呼吸,告诉自己镇定下来,事情还没到最坏的一步。
  “殿下误会了,末将绝没有这么做……”
  狡辩的话说到一半,田神功终于对上了薛白的眼,那眼神清澈却又凌厉,显然已洞察了一切。
  再瞒也没用,瞒不住了。
  过往的恩义不再,只有你死我活。
  “杀了他!”
  田神功突然大喝一声,示意田神玉与他的心腹将领们动手。
  这里毕竟还是他的营地,周围更多的还是他的兵。
  然而,众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全都在发愣,甚至不知道田神功要杀的是谁。
  “杀了太子!给你们一场泼天富贵!”
  田神功再次大喊了一声,拔出匕首,向薛白扑了上去。
  在他的印象里,薛白还是天宝五载那个文弱少年,根本就躲不过他这敏捷凶猛的一刀。
  薛白并没有躲,只是立在那儿,抬起手,指着田神功,沉着有力地道:“拿下!”
  “杀太子!”
  田神功还在向前冲,但有人伸脚一绊,将他绊倒在地。
  他武艺虽高,在这么多人当中,根本无法施展。
  “嘭”地摔在地上,尘土飞扬中他看到一双双军靴,喊道:“做什么?你们是我的兵,杀了太子,赏万户侯!”
  薛白又不是一辈子困在深宫,毫无威望的太子。他从南诏到燕京,也曾南征北战,周围这些士卒不仅是田神功的兵,同样也是他的兵。
  至于封赏,一个都知兵马使哪能赏万户侯?岂能比一个马上要登基的储君赏得多?
  没等田神功再喊,已有士卒扑上去,死死地摁住了他。
  田神功奋力挣扎,脸色涨得通红,见不得逃脱,遂看向了田神玉。
  “神玉!动手!”
  田神玉一直在发呆,此时才反应过来,从身后亲兵手里抢过一支弩,看向薛白。
  目光相对,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迅速躲开薛白的眼神,抬起弩。
  此时,刁丙已经赶到了田神玉身后,抬起刀就要斩。
  “嗒。”
  一声响,那支弓弩掉落在地。
  田神玉紧接着也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个头,道:“殿下!末将错了,末将才是主谋!”
  他一边请罪,刁丙已带人将他摁在地上,死死捆住。
  “殿下,我们是被张氏蛊惑了,她要扶李亨登基,坏殿下的大业……”
  ***
  不知何时,李泌走到了薛白的身后。
  “不负殿下信任。”
  之所以用李泌,就是因为薛白确定,李泌不可能帮着张汀。
  此前,李泌辅佐李亨,曾亲眼看过张汀害死了李倓,间接导致了李亨的惨败,使他被俘。更坏的影响则是动摇社稷。
  故而这两日,正是李泌通过调派钱粮,替薛白安抚住了军中这些士卒。
  “这边就交给你处理吧。”薛白道。
  “殿下是不忍?”
  “不是,我回京一趟。”
  李泌道:“那我率军返回长安?”
  “不必,你继续西进。”薛白道:“我去办点事就来。”
  第576章 太上皇帝
  大明宫,宣政殿内灯火通明。
  张汀抬头望了一眼,有种想要步入其中的冲动。但她并没有这个资格,只能绕道到后面的含凉殿。
  空地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多是诸王与公主驸马们,都在哭哭啼啼。
  李琮驾崩的消息已经被封锁了,对外说是病危,此时大家都是在等遗诏,嘀嘀咕咕地商议着。
  前方,张泗匆匆迎了上来,向张汀使了个眼神。
  “没动手?”
  “我们又没做什么,探望圣人病情而已。”张泗道:“薛逆都不在长安,谁敢动手。”
  张汀问道:“宫门都控制住了?”
  “你姐夫已经派人去了。”
  “少阳院呢?我没看到他的家眷。”
  张泗道:“现在这等关键时刻,岂还理会这些妇孺?”
  张汀态度坚决,道:“我不安心,必须派人去拿他的妻儿。”
  说罢,她凑到李亨耳边低声了几句,李亨于是招过李俶,让他安排人去少阳院拿人。
  从这件事,似乎能看出张汀与李俶之间的合作已没有之前默契了。
  “太上皇来了。”
  “请太上皇安康。”
  随着众人的呼唤,李隆基在高力士的搀扶下走进了含凉殿。
  他这一现身,张汀的一颗心也就定下来了,知道哪怕有人心向薛白,也不敢公然反对太上皇。
  李亨在她耳边低语道:“我随太上皇进去。”
  “好,遗诏已经拟好了。”张汀道。
  “多亏了你。”
  李亨抬手在张汀的背上轻轻拍了拍,迈步入殿。
  殿门处的守卫已换成了李昙,入内,一旁的窦氏与李俨、李俅等人发出了轻微的呜咽声。
  内里传来李隆基苍老而悲凉的说话声。
  “你是朕的长子。”
  “你幼年时,朕忙于国事,疏于对你管教,致使你打猎被捉伤了脸。”
  “还记得吗?你年轻时也说过傻话,你说,你不过是朕贪欢留下的种,而非朕的儿子。你错了,朕待每一个儿子都是一样的……”
  李亨听着,心想,李隆基待每个儿子都是一样的无情。
  他上前,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李隆基与李琮那场没有回答的、单方面的无聊对话。
  “太上皇,圣人已经驾崩了。”
  “不。”
  李隆基还想继续表演,喃喃道:“朕都还在,朕的儿子怎么能先于朕而去?”
  李亨心道,这不正是你要的吗?你很得意吧?
  他从窦氏手中接过诏书,展开来看了一眼,眼底不自觉地泛起笑意来。
  这是张汀事前伪造好的遗诏,让张泗送进宫来,放在窦氏之处,内容自然是把皇位给李亨。
  “阿爷节哀,阿兄已走了,这是他的遗愿。”李亨配合着演了起来,落下了悲痛的泪水,把遗诏递到了李隆基手里。
  李隆基接过看了眼,点点头。
  李亨低声道:“父子齐心,我们才能守住祖宗基业不落入外姓手中。”
  “朕知道,等朝臣们来齐了再宣告吧。”
  “阿爷是否先见一见朝中重臣们?”
  “可。”
  “我扶阿爷到前殿。”
  李隆基缓缓起身,没有再看李琮一眼,而是向高力士道:“把李祚也抱来。”
  “喏。”
  “你们可以戴孝了。”
  随着这一句,悲哭声大作。
  “皇帝晏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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