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直到翻完相机里的旧照了,丁川崎仍意犹未尽。常山又拿出手机给他看,里面有个文件夹专门收录了他曾经拍过的所有照片。
其中有张照片,一个男生穿着校服站在学校操场的灯光下,手里举着束花,一边笑一边伸手挡镜头。
“这个是?”
照片已经翻到了常山的高中时期,那时他就随身携带了一只二手尼康,拍下了许多高中校园的时光。
常山觉得怀念,忍不住扬起嘴角:“这是我高中的一个好哥们儿,当时正要跟他喜欢的人告白,我偷偷拍了一张,被他发现了。”
“他成功了吗?”丁川崎问。
“哈哈哈,那小子失败了,后来抱着我哭一场。”
说得起兴时,常山从他手里拿过手机,主动给他介绍起那些手法生涩的照片:“这是我的教室,同学们正在上自习,有只麻雀飞进来了,大家用书本赶它出去。”
“这是校运会,我们班主任跑丢了鞋……哈哈哈当时全班都在笑。”
“这是某天傍晚,大家挤在阳台上惊叹晚霞很漂亮。”
再就是篮球场上的一个小胖墩,很努力地踮起脚投篮。
丁川崎突然伸手把手机夺过去了,迅速坐起身来,动作大到差点从吊床上栽下来。
常山被他的反应吓一跳,连忙扶稳他,问:“怎么了?”
“这是谁?”丁川崎的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这个啊,”常山陷入回忆,“我想想……”
模模糊糊记得高中学校里是有这么一号人,曾经跟自己产生过那么一点交集。
矮矮胖胖的,长得倒是白净,最开始是在篮球场上看到他,运球的动作很笨拙,四肢不灵活,喊着让旁边的同学教教他,结果被同学笑话。
那笑声倒也没什么恶意,像朋友间开玩笑,但没人上手去教他。常山本来在另一边篮球架打球,反正离得近,就上去帮着指点了一下动作,带着他进了个球。
之后再遇到,就打个招呼,偶尔带着他一起打打球。
后来他好像不打篮球,改成跑步了,两个人就没怎么遇到了。要不是现在这张照片,常山可能都忘了曾经带过他打篮球这件事,对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他跟张黎是朋友上。
至于张黎,是低他两级的学妹,主动找他搭过几次话,熟了之后成了朋友,那时这小胖墩就经常和张黎成双成对地出入,但不怎么跟自己说话。
他跟张黎越来越熟,小胖墩却渐渐不跟着张黎一起和他来往了,常山对他也没多深的印象。
再然后就是毕业晚会张黎用一捧纸玫瑰跟他告白。暑假要结束了二人才正式在一起,那时常山已经上大学了,两人异地恋两年都没怎么见过面,小胖墩更是彻底销声匿迹了。
他叫什么来着……印象不深,时间太久,早就忘了。
“这个是同校的同学,”常山想了一下当初拍下这张照片的动机,说,“当时路过,觉得挺可爱,就随手拍了一张,你认识他吗?”
“哦……”丁川崎仰头冲他笑,“长得像我一个老同学,仔细看不是。我还说呢,他怎么会在你相册里。”
不等常山再细看,他已经翻到下一张,头枕着另一只手臂重新躺回吊床上,嘴上念着:“真好啊,好怀念高中时光。”
庄园的装饰灯渐次点亮,月亮挤开云层洒下光辉。
他放下一条腿耷拉在吊床边上,哼着歌轻轻摇晃。
第6章
前往西西里岛途径罗马的那天,除了去触摸真理之口外,他们还去特雷维喷泉许了愿。
人们背对着许愿池,右手紧握硬币,越过心脏从左肩上方抛出,接着许下三个心愿。据说第一个愿望必须是“再回罗马”,做到以后接下来的两个就都能实现。
常山不知道丁川崎许了什么愿,但他用自己的其中一个心愿祝福他身体健康。
“身体健康”这种愿望在他过往二十三年的许愿生涯里很少出现,只偶尔在暂时得到满足、没有更多欲望时拿来凑个“三”的整数。认识丁川崎以后,发现这一点确实难得,值得被重视。
一个人,如果家人朋友和他自己没有遭受过要命的病痛,没碰到过多么重大的磨难,就称得上是非常幸运的一生了。
常山举起相机定格丁川崎闭眼许愿的时刻,也会想象这人如果没有生病会是什么模样。原本的头发是直是卷?不用唇膏遮盖的嘴唇是深是浅?
这些他都没见过。
告别罗马后,他们南下前往西西里岛,在帕勒莫租车,驱车一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切法卢。
——《天堂电影院》的取景地,一座背靠洛卡山峭壁、面朝地中海的海滨小镇。
穿过佩斯卡拉门漫步切法卢海滩,租一顶蓝白条纹的沙滩伞躺在椅子上晒太阳。丁川崎脱掉上衣,大方袒露手臂上的picc,戴着墨镜吃着冰淇淋眺望海岸线。
密集的人群之外是翻涌的海浪,零星的游客分散在海面上,再远是渺远的天际线和愈来愈蓝的果冻海。
“世界越来越美了。”
他心情很好,墨镜之下的小半张脸嘴角上扬。他抻开手臂伸了个懒腰,感慨似的呢喃:“我独自一人,却很自在。”
常山知道他在吟诵黑塞《我走入宁静蔚蓝的日子》里的摘选。
“我别无所求,只想被阳光晒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