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跟我以前喜欢的一个人长得很像。”他从臂弯里抬起双眼看向常山,满含歉意地道,“就是因为你们长得像,我才想要和你一起来意大利……真的对不起。”
雷雨天的电压不太稳,床头的灯光跳了跳。常山发着愣,窗外的雨声渐渐淹没躁动的心跳。他觉得自己蹲坐在地上太久了,手脚很麻木,坐又继续坐不下去,站也根本站不起来。
怪不得之前总觉得他望过来的目光不单纯,怪不得总以为自己在被他珍视。原来那些不是错觉。是错位。
“没关系,”常山朝他笑,伸手还是把他硬拽起来了,一边把他安置在床榻一边说,“地上凉,小心感冒。”
丁川崎卸下了躲闪的力道,轻而易举被他拽起来。两个人并排坐在床沿上沉默,就听见雨声哗啦,床头的灯光还在跳。
丁川崎用毯子把自己整个包裹起来,观察常山的目光依然谨小慎微,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抱歉。
常山庆幸自己这次半夜惊醒是因为被他错认,不是因为他又病痛难忍。
常山要花很长的时间平复乱掉的心跳。数床头的灯光又闪了几回、雷响了几声、时钟要多久才能走到天亮。
丁川崎小心凑上来,把身上的毛毯分了一半给他。这样近的距离,他尽力保持自己的身体不与常山有丝毫接触,像一根极力伸展后迅速回弹的皮筋,眨眼就从这一头缩到了另一头。
“我总在等合适的机会跟他告白,”丁川崎小声说,“可惜以前来不及,现在更来不及了。”
常山想说自己并不想听,但自觉这样不够礼貌,于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你也是,”他还有心劝常山,“互相喜欢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不要留下遗憾。”
“嗯。”
丁川崎后仰着往床上躺倒,把毛毯留给常山,打了个哈欠说:“早点睡吧。”
“嗯。”
常山用毯子把自己裹紧,一动不动地背对着丁川崎,睁眼到天明。
第7章
湿漉漉的切法卢。
拥挤巷道里蒙在雨雾中的街灯,沿着屋檐滴落的雨珠。
他们需要回到帕勒莫归还租车,再乘火车前往威尼斯。
离开前去了一家民宿老板极力推荐的餐馆吃意面,坐在靠海的窗边听雨。
口感独特的番茄杏仁意面,丁川崎吃得满面春风,用叉子卷了一圈就朝常山嘴边递。
常山不喜欢杏仁,觉得很腻味,看着眼前裹满酱料的浓稠意面,无论如何也生不起食欲。
他不明白丁川崎为什么能这么坦然,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照例还能把自己吃到嘴的美食理所应当地分给他尝尝。
常山没有张嘴也没有拒绝,越过桌上的各色杯盘直直去凝视他的眼睛。
他还是戴着昨晚那顶刘海偏长的假发,给人的感觉像长大了好几岁,气质比短发时要温和稳重一些。这次口唇也涂得淡,像被雨淋透的茶花瓣。
丁川崎被他盯得不自在,终于被迫意识到,以昨晚为分界线,他们的关系出现了些许认知上的偏差。
就像做数学题做到一半突然发现这节课上的是英语。他的笑容僵在脸上,窘迫地收回手,把冷掉的意面塞进自己嘴里,自己给自己台阶下:“你不喜欢吃这个啊……”
天气稍冷,窗外雨水扑进大海的浪潮里消失不见。他握着金属刀叉微微蜷缩的指节在打颤。
“我应该喜欢吗?”
背包里的相机沉甸甸。常山很想问他报酬里的那一大笔钱到底是给自己的摄影费还是出场费?自己的角色到底是摄影师还是演员?
“……”
丁川崎显然不习惯话匣子在自己这边终结,他在沉默里如坐针毡。
匆匆了结一顿饭。
二人驱车回到帕勒莫,雨还是在下,等到了火车站,总算小一些。
意大利的火车经常罢工延误,今天运气还算好,他们的班次发车很准时。
常山坐在过道这头,和里侧的丁川崎后脑勺对后脑勺。
车厢里上来一个年轻女孩,难得的一张亚洲面孔,一手拎着包一手提着手提箱,路过常山时冲他点头微笑。
挺着大肚子抱着大衣闲逛的两个吉普赛女人往她那边挪,趁她躬身和同座的游客交涉时用大衣罩住她的包。
常山起身挤过去,隔开那两个吉普赛女人,接过女孩的手提箱替她放上行李架。
没能得逞的两个女人咒骂几句,大摇大摆地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不明所以的亚洲女孩转身感谢常山,常山拉好她的包,叮嘱她小心扒手。
他们的座位挨得近,由此多聊了几句。
女孩自称aria,是新加坡籍亚裔,会说汉语,趁暑假来意大利旅游,去了西西里的锡拉库扎拜访《西西里美丽传说》的取景地,下一站也是水城威尼斯。
aria很热络,对常山身上的拍摄设备很感兴趣,说她也喜欢摄影,滔滔不绝地和常山聊了很多相关话题。
丁川崎由一开始的热情打招呼变得渐渐插不上话。撑着座椅扶手歪头看着他们两个,眼神迷茫发散,偶尔惊醒过来,短暂往常山脸上聚焦一会儿。
再就是女孩主动索要常山的联系方式,关注了常山的自媒体账号,一边翻看往期作品一边哇哇哇地夸赞,一脸相见恨晚的崇拜模样。
甚至提议接下来的威尼斯之旅干脆也做个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