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张黎给他拨去电话,他倒很快接通了,似乎正坐在赶去机场的出租车上,那边的车窗应该没关紧,听筒里有急速流动的风声。
张黎问他什么情况,他在电话那头笑,不答反问道:“和常山聊得怎么样?你们现在是不是正在逛布雷拉美院?”
“没有,”张黎道,“你没接他的电话吗?他好像回酒店找你了。”
那边很不解,语气满是疑惑:“为什么?”
张黎透过玻璃窗看了眼常山消失的街角。那外面正飘雨,米兰这沉闷的阴天终究还是下起了小雨。
“我想你应该好好问问他。”
第10章
再见到丁川崎,是在一周后。
分别那天常山的所有联系方式都被他拉黑,回国后天天去他租住在医院附近的房子蹲守。接连扑空好几次后,终于在丁川崎即将接受第八次化疗的前一天傍晚见到了他。
他看到常山的第一反应是想逃。感觉像找错了家门,手足无措地在楼道里踱步转了几个圈,又实在无处可去。
常山坐在他家门前,不敢动弹也不敢站起来,唯恐动作幅度过大把人给吓跑,到时更加找不见人影。他只敢侧过头朝丁川崎喊:“我们聊聊好吗?”
丁川崎没回答,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把门打开,礼貌地邀请他进屋去坐。
满屋子的画板画框。常山坐在沙发上,对面墙上挂着一副颜色绮丽的、名为《山》的印象派油画。
他装作那几天什么也没发生,两人的关系还停留在米兰之前的威尼斯或者切法卢时期,不远不近的距离,自己尚且还有资格关切丁川崎这几天的去向和身体状况。
“这几天我回家去了,给父母带了一些意大利的特产和伴手礼。”
即使沙发的体积足够宽敞,甚至连这里的整个空间都是属于丁川崎的地盘,丁川崎依然拘谨地坐在常山对面的小方凳上,像在一个不熟的远方亲戚家做客。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茶几,他坐得板正,态度也端正,斟字酌句地回答常山的问题:“我的身体不要紧,明天早上要按时去医院里化疗,所以今天从家里过来了。”
常山顺着他的话问:“你的家是在xx省xx县吗?”
丁川崎点头:“是的。”
“巧了,”常山说,“我也是。我们还上过同一所高中吧?你比我小两届。”
丁川崎闻言神情紧张,他头顶的大片绿色仿佛在流淌,渐渐拧成旋涡。他悄悄攥紧放在大腿上的手,再次点头:“是的。”
常山不想要他紧张,也并非来兴师问罪的。他语气温柔语速缓慢,聊家常一样聊着这些琐事,甚至刻意带上一点笑意,就是希望丁川崎能够对自己完全放松。
“抱歉,”常山说,“我对你的印象不太深,没能把你和照片里那个人联系起来。”
“没关系,那时候太胖了,跟现在相差太多。”
常山摇了摇头:“并没有相差太多,都一样开朗可爱。你如果主动告诉我的话,我想我不会很惊讶。”
丁川崎抿紧唇,双眼垂下,视线往一旁飘,声音像下定决心,但因为用力过猛而略微颤抖:“没有必要,从意大利回来后把尾款结给你,我们就没关系了,以后也不用再见面,你认不认出来都无所谓。”
“为什么?”常山心口泛酸,酸得发疼,语气控制不住有些激动。
他很想冲过去质问丁川崎,但看到对方因自己起身的动作瑟缩了一下,又放弃了,颓然坐回去。
常山仔细想了想,还是不忍心对他说太冲的话,也不想吼他,只得可怜兮兮地问他:“你很讨厌我吗?”
“……”
丁川崎落在地面上的视线抬起来,飞速扫了眼常山,又迅速收回去,头垂得更低了。
他的双唇几度开合,语气如同被受害者指认,辩无可辩,最后老实巴交承认错误,但因为不甘心又带了点怨气:“我不讨厌你……倒不如说我喜欢你,所以才厚着脸皮跟你在意大利待了半个月,也做不到守在一旁看着你们秀恩爱。”
常山一愣,嘴角抽动了几下,几乎要扬起来,但被自己强压下去了,面上是一副不可置信但很快就顺利消化了的稳妥靠谱模样。
“你对我有不小的误会。”常山笃定道。
“看到熟悉的事物陷入回忆很正常吧,到你这儿怎么就成了念念不忘?还有意大利语,我是因为工作室将来可能要去意大利发展才学的,哪有什么追爱的痴情种?”常山想笑又笑不出来,“再说了,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明明有放不下的人了还能跟别人搞暧昧的渣男吗?”
丁川崎瞪大眼睛震惊地望着他:“你跟谁搞暧昧?”
“还能有谁,你呗。”
常山从沙发上起身,绕过茶几几步跨到了他跟前,伸出手掐了掐他的脸蛋:“看来你还没搞懂我的心意啊,从crema回米兰那一晚,我以为我身体力行地告诉过你了。”
丁川崎歪头躲开他的手,拧眉道:“那天你拒绝了不是吗?我以为你喝醉了把我当成张黎,紧要关头你又清醒过来了。”
“我那是担心你的身体,”常山控诉,“话说一半就被你打断了好不好。”
丁川崎还是不信:“真的假的?”
常山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到他跟前半蹲下来了,仰着脑袋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低头跟自己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