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看你的眼睛,跟你爸多像。”蒋萍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望着贺振华的脸,像是在欣赏,“越看越像,你们老贺家的眉眼都是这样,剑眉星目,好看。”
  “我怎么没觉得,以前不都说我的眼睛像你的吗?”贺白把香插好,在一旁耐心的陪着蒋萍。
  蒋萍抱着胳膊,挪不开眼似的念道:“小时候像我,现在像他,只可惜你爸让眼镜把这双精神眼遮住了,在海港那会儿他要是你现在这模样,那可能迷倒不少姑娘。”
  “别取笑我了,我们单位护士总说我看起来凶。”贺白笑道。
  “你还凶啊?”蒋萍捂着嘴笑出了声,终于回头看了眼贺白,“我儿子从小阳光温厚爱说爱笑,还没见过跟谁急过眼呢。”
  贺白沉默着没答话。
  蒋萍见状,忽然收了笑容。
  “为什么今天回来这么晚?”
  尽管客厅灯光很足,但蒋萍的表情依旧看起来有些阴森诡异。
  “......”
  “我问了你们科室的小吴,她说你今天正常下班,你干嘛去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是不是刘虎来找到你了?还是吴天良放出来了?还是...还是你去找陈建芸她儿子了?!你又找他!你又要去找他!!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才肯罢休?贺白!贺白!!”
  蒋萍像忽然被开了什么开关,声音一步一层的越来越响,她拽着贺白的衣袖,疯狂的撕扯摇晃。
  蒋萍的动静惊醒了里屋的贺薇,听到母亲的嘶吼,贺薇顾不上刚被从梦中拽出来的头痛,路都走不稳,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她搂住蒋萍的腰,把蒋萍从贺白身上撕下来:“妈!妈!怎么了这是!贺白你又干什么了你?!”
  贺白疲惫的扶额,低声说:“妈,别闹了。”
  “闹?你以为我疯了是不是?你们都以为我疯了是不是?”
  蒋萍在贺薇怀里颤抖着,哭了笑,笑了又哭,她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喃喃道:“明早我陪你去辞职,不要去上班,不要出家门,外面太危险,你们两个就跟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别怕孩子...爸爸走了还有我,我不能让这个家垮了...不能垮了...不能再垮了...”
  苍老母亲干瘦如柴的手慢慢松开了贺白的衣袖,贺薇赶紧扶住了蒋萍不让她摔倒。
  贺白抬了抬下巴示意贺薇,让她把蒋萍扶回房子里去,自己径直走到贺振华灵台前,擦了擦母亲刚碰撒的香灰。
  他站在父亲面前默了默,从木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两瓶药,去了蒋萍的卧室。
  “去烧点热水。”贺白手里捏着药瓶,对屋里的贺薇说。
  那时蒋萍已经被贺薇照顾躺下了,贺白无声的坐在蒋萍床边,按照药瓶上医生手写的医嘱,把几粒小片倒进了药瓶盖子里。
  “小白啊...”蒋萍躺床上小声的唤。
  “嗯。”
  “你是不是...找到他了?”
  贺白手下一停,抬眼看向蒋萍的双眼:“对不起,妈。”
  “......”
  “我从来没有弄丢过他。”
  第28章 前夕
  安安进仓快一周了,为了不让他一个人在里面太无聊,安安妈妈给儿子带了游戏机和手机进去。
  小孩儿没事儿就给方黎发消息,无聊的问候,有趣的视频,新奇的图片,什么都发,有时还邀请方黎跟他在网上打游戏。
  尽管孩子的兴趣点在方黎看来可能很幼稚,但他还是尽自己所能,只要有精力就多陪陪安安。
  毕竟只有十岁的孩子,要独自呆在那个又闷又小的密闭空间里,被病痛折磨被药物摧残,父母亲人只能远远隔着一块儿玻璃看着,摸不到也抱不着的。
  再加上安安又懂事,进仓后难受了从不跟父母说,只跟来的医生护士汇报,偶尔再找方黎发发牢骚。
  方黎就像是个能与他同进退的同窗,成了那个离他最近的人。
  刚开始的几天,安安基本一整天都会粘着方黎。
  但这一阵方黎明显觉着安安话少了,有时他主动去逗这小孩儿,那头甚至好几个小时都杳无音信。
  方黎心里有点毛,想去看看安安。
  蒋沐凡听闻方黎的担心后,也有点放不下这位小病友,他去取得了任明的允许,找了个风和日丽的一天,把方黎推去了隔壁楼上。
  隔离楼也是血液科的住院楼,只有四层高,基本装的都是层流室。
  住的要么是靠无菌环境吊着一条命,活不过三五天的重症,要么就是安安这种打算进行骨髓移植的。
  去看安安那天,两人一进病区,就被那处处是绝望的死气牢牢裹起。
  医院将这一整栋楼从中一分为二,隔出了两个板块,一半是层流仓,一半是正常的家属的陪床和办公区。
  层流仓之间是相通的,有医护人员的专用通道,医生进行全身消毒换上防护服之后,从通道过去可以一间一间的查房,与普通病房无差。
  家属只能在仓外,与病人隔着一块儿密封玻璃,每日像是观察玻璃盒子内的小白鼠一样陪着自己的亲人,说话交流要么靠手机,要么就像探监似的用病房里安装的无线电话。
  这栋楼里的空气可以用寂静来形容,不论病人还是家属,他们小心翼翼地醒着小心翼翼地睡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惊动了站在门口的死神。
  方黎和蒋沐凡到的时候,仓外就稳稳一个人,正趴在家属床上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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