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所以这个校内考核也并不只是走走形式而已,老师推荐在先,学校测评在后。
一个老师一个名额,测评过了直接给学籍,测评不过,老师手里的这个名额也就算是废了。
说简单也不简单的。
往常艺术统考两条曲子就过了,现在反而轮到保送生了竟然还要三首。
杨鹤忠心里怕的就是蒋沐凡在这个时候扶不上墙,见到了人就把蒋沐凡往自己的琴房里面拉。
曾经蒋沐凡手上有曲子,练习曲、复调、大型奏鸣曲都有拿得出手的,杨鹤忠这次来主要就想给蒋沐凡摸摸底,看这徒弟还能不能够得上去。
如果放在往常,杨鹤忠铁定觉得以蒋沐凡的水平,配个永音那一定绰绰有余,但这次,他却是实打实的心里没数了。
结果不出所料,蒋沐凡在刚准备上手一条肖练的时候,手指头就跟不听使唤了似的,差点连琴键都摁不下去。
第287章 黎明的黎
蒋沐凡想到了自己可能会拉垮,但没想到竟然能拉垮到这般地步。
他在发现自己手指就像是十根软软的面条一样的,在那曾经几乎快要变成自己血肉一部分的黑白键盘上,不知所措,无从下手的时候,内心便是一凉,感觉是有一股刺冷入骨的水,自头顶而下的浇了下来,让他止不住的发抖。
蒋沐凡从未想过,自己此生中竟然可以一无所有到这个地步,竟然连钢琴都要失去了。
这间琴房虽然在学校里,但是属于杨鹤忠的私人琴房,不属于学校管。
学校对于杨鹤忠这种怪老头,开的先河确实是不少,原本在杨鹤忠在永音任职的那年,学校就是给杨鹤忠分了一个独立办公室罢了。
但杨鹤忠却说,他一个教钢琴的,要那什么写字台干什么,琴都不给放一架的,算什么钢琴老师办公室。
也奈何杨鹤忠人家那个时候确实牛气,水平高,履历好,名气大,获奖还多,基本上是永音求着人家来的。
那几年永音的西洋乐也并不强,对于杨鹤忠这种大佬几乎是任劳任怨,要啥给啥,所以杨鹤忠的这间私人琴房也就就此诞生了。
琴房二十来平,双三角陈设,两个施坦威s系,四周都是鸡蛋海绵,后面的墙壁是一整排的书柜,上面放的全都是各种版本的乐谱,新的旧的甚至是古董级别的,都有。
蒋沐凡这虽有个关门弟子的名头,但自己这老师的这私人琴房他也只是听过没看过,这是头一次来。
从前都是在杨鹤忠家里上课,只是听说杨鹤忠在这里有的时候会带带研究生,平常也不总来,有的时候自己泡在这里练练琴,可能比在家里练琴更自在一点。
这回百闻不如一见,蒋沐凡确实是体会到了国内顶级的钢琴系教授的私人琴房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配置。
也刚好,把人就丢在这里了。
杨鹤忠黑着脸,头大的坐在另一架钢琴面前,望着蒋沐凡坐在钢琴前不知所措的样子沉默了半天,最后终于开了口——
“怎么办,你这样不行啊。”
……
蒋沐凡何尝不知。
那天他闷坐在钢琴跟前,沉着头呆了很久很久。
杨鹤忠倒也有耐心,一言不发的就等着蒋沐凡的下一步打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就像是少年那均匀跳动的思绪,不知是凑巧还是如何,就在分针归到了12的正点之上,哒的一声,蒋沐凡终于一动。
他抬起了眼睛,对杨鹤忠定定道了一声:“老师,让我试试。”
……
蒋沐凡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滋味,仿若新生,可那新生却不再有光亮了。
他曾经以为,在那天与贺白最后分别的时候,自己可能会撑不下去多久,很可能只是凭借着袁征的那句“向前看”,认真的为自己打算个一阵子,接着就就此放弃了。
生生死死的,不过都是那样。
这个不能再与贺白厮守的世界,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原本也就不是一个意志多么坚定的人。
但就是闷在杨鹤忠私人琴房的那几天,蒋沐凡不由得对自己的毅力有些惊讶。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一股劲头,就是和那双手较上了劲,就是莫名的不愿屈服。
就是感觉,假如自己在这个时候被打败了,那世界另一边的贺白该是多么的失望啊。
假如自己在这个时候就被打败了,那贺白这么苦心的把自己从那个地下室里夺出来,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假如自己这么早就被打败了,那贺白是何苦要忍着一身的伤,奔波一千公里去南港。
贺白又何苦要不分昼夜的,一定要把自己带回来。
最后又是何苦,要那么痛的,又同意和自己分开……
蒋沐凡想,假如自己是贺白,面对那样颓然的自己,指不定就真的把自己绑在身边了。
蒋萍如果不乐意看见自己,那就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双手拷在床头,管那个人乐意不乐意,管那个人最后是疯了还是死了的。
相爱至深的两个人,食言的那一方最不值得被原谅。
既然历经万难,海誓山盟了说要永远都不放开彼此的手,那最后说话不算话的那个,承受什么都是应该的。
毕竟被背叛的人,应该才是这个世上最最痛的了。
想到这里,蒋沐凡不禁觉得,不如就将这一切当作是一场惩罚,一场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