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于是,仇岭大多时候的造型都特意拉直了头发。
  江漱阳终于想起来,他眼睛陡然睁圆,说话声调都上扬了,那些昏昏沉沉的困意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是那个,小哑巴!”
  仇岭肉眼可见的脸色明亮了许多,虽然声音听上去还是冷冷的,但眼神克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高兴,两相对比便显得他冷淡的语调像在故作矜持。
  “是我。”他望着江漱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抱怨,听上去只是陈述,但感觉这委屈劲儿不小,“你之前都不记得了。”
  江漱阳也没辩解,因为……他确实是记忆有点模糊。
  初高中的回忆在他印象里大多都是灰蒙蒙的,人事景均是如此。
  而在他十三岁时意外认识的这位“小哑巴”,也仅仅与他相处了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九年前的两个星期……又恰好是他印象里不太美好的那段时间,淡忘在脑海中可太正常了。
  他笑着拍拍仇岭的肩膀:“好吧,我的错,原来不是小哑巴,是走丢的小毛子啊。”
  仇岭注视着江漱阳,这眼神专注到有些执拗。
  他和江漱阳是同龄人,同样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他从十三岁开始作为练习生签约公司,训练不到半年就成团出道,几乎从没正经待过学校,都是靠家教老师和自学,至今出道已九年有余。
  由于语言不通,最初他与团里其他成员有不小的隔阂,唯一关系不错的就是当时十六岁的贺嘉忱。
  仇岭性子从小就冷,一个人闷不吭声地在练舞室能待一整天,当时公司里不少人都觉得这小孩怪阴沉的。
  他是团里唯一一个签约公司以前零基础的成员,而他在声乐rap上的天赋都只是平常,舞蹈天赋尚可,但他仍然要花更多的时间练习才能跟上同伴的脚步。
  他虽性子冰冷,但人非草木,也是会累会难过会低落的。
  只是小时候在俄罗斯的经历让他习惯掩藏自己的情绪,每到这时候,他总会想起青阳的那个少年。
  他总想着,再努力一点。
  等他语言学流畅了,在华国稳住根基了,不用担心阿纳托利的仇家伤害他亲近的人以后——他一定,要去青阳见江漱阳。
  然后,他希望就此再也不分开。
  这是十几岁的仇岭无法割舍的执念。
  那执念日久弥坚,本该随着时间推移而减淡的记忆却一年比一年清晰。
  乃至后来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仇岭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无数人为他欢呼,向他献上最赤诚无私的喜爱。
  他疲惫地喘着气,汗水顺着额头滑进眼球里,他忍不住想,如果那个人出现在台下就好了。
  这些想法越堆越多,以至于某次魔鬼行程中,仇岭几乎三天没合眼地站在舞台上,跳完几曲完整的快节奏独舞后。
  他累到出现幻觉——
  他好像回到那年夏天,盛大的晚霞之下,那个小少年毫不犹豫地拉住他的手,对他说:“跟我走吧。”
  仇岭在舞台中央闭上眼,平复着急促的呼吸,黑暗朝他汹涌而来,他第无数次地陷入那场夏日的梦境。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累晕过去。
  ……
  …
  九年前,由于阿纳托利的首领更迭,家族内忧外患,仇岭在管家的保护下从俄罗斯来到华国,却又因为路途的意外,与唯一的熟人走散。
  年仅十三岁的仇岭流落在陌生城市的街头。
  他语言不通,身无分文,为了保证出国路途的低调顺利,他穿着简单,没有携带任何昂贵物品。
  所幸在混乱地带长大的孩子总有几分能吃苦的韧性,他勉强维持着生存流浪了三天,胃部的灼烧感比头顶的烈阳更加折磨人。
  他最后走到一条阴凉的小巷,缩在垃圾桶旁的纸盒边上。
  那阴影几乎把他吞噬了。
  疲惫的孩子沉沉地睡了一觉,半梦半醒间,他听到熟悉的动静。
  是拳打脚踢的声音,不过比他记忆里的要小很多。
  他安静地睁开眼,然后,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
  第50章
  那少年靠着墙,眉头皱着,不太高兴的模样。
  他脸上有伤,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夏季校服,或许是因为打群架,校服上沾了不少灰尘,露在外面的手臂也有蹭伤的痕迹。
  十三岁的男孩子还没到发育抽条的年纪,脸颊还带有薄薄的婴儿肥,宽松的校服套在身上,依旧能看出这小孩很瘦。
  而且很白,眼睛很漂亮,像小姑娘。
  仇岭睁开眼时,这些孩子的群架已经到尾声了。
  他目光缓慢地移到巷子口的其他小孩身上,或许也不只有小孩,里面有一两个个子高的,看上去像高中生。
  仇岭依靠经验判断出这是1vs6,1是指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少年。
  按理说应该是压倒性胜利,但眼下的情况,似乎势均力敌?
  他撑着眼皮又观察了一会,然后明白了。
  是那个少年太狠了。
  哪怕知道打不过,但他也仍然发狠地反抗。
  就算自己被打六下,也要揪着对手中的某一个用尽全力猛打数拳。
  他要让这群人知道,他很凶,欺负他的代价很大。
  所以这个少年身上的伤比在场任何人都多,但另外六个人却没有一个想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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