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诡异极了。
而这一切竟都是从她裸露在外的心脏开始破土生长的。那颗黑红的缠绕着黑色线络的心每扑通收缩一下,羽毛便向上一些,身下的鱼鳞也随之张张合合。
“活祭……活人变成了蛊雕……?!”
不知阵中人正经历着怎样极致的痛苦,真真切切的恐怖让江安语发自心底地打了个寒颤。
即便知道这阵法邪恶万分,但是从人心中长出的妖魔……
闻所未闻。
暮潇和江安语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只白头红脚浑身黑毛的巨猿,也是从小小的身躯上撕裂而生?
先是朱厌再是蛊雕,原来是有人在残忍的献祭活人“制造”这些凶兽,反过来,凶兽再大肆残杀以人为食。
两环相扣,实乃阴毒。
暮潇眸色一沉,挥刀向阵心的符文划去,金属的锐器刮擦在血红的字体上,竟也被腐蚀出好多缺口,而暗红色的血液不曾因此被破坏一分。
她又拿出了一方古朴的小小木盒子,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打开一半便有莹莹幽光,那光过处,血红的阵法都暗淡了许多。
只是甫一触碰桃妹的鱼鳞,她便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青筋虬结羽毛根根炸起,被照的鳞片血水齐掉,那声音竟有几分像婴儿的啼哭。
江安语曾说过,食人怪者,皆以婴啼惑人。
这是蛊雕的声音,两者已合二为一。
暮潇将杀伤力巨大的木盒子盖上了,只因桃妹的鳞片剥掉之后,里面的肉也跟着腐化坏死。
怎么办,皆不得其法。
看来想要阻止这场惊天逆变,已是晚了。
大阵已成,无力回天。
江安语眼里的动容渐渐变得冷静,最后像一汪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外面驻守着三拨人马,不可能看不到这冲天血阵。可他们就像那日埋伏暮潇般按兵不动,守株待兔。
在等什么呢?
在暮潇的宅子里,被献祭的贴身侍女,一院子的尸体和横空出世的吃人蛊雕,统统跟她脱不了关系。
还能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机会。
宗**还没结的案子马上有了新进展,办事不力和夜闯西宫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暮潇就是这场灾祸的最大主谋,危乱宫廷,草菅人命,引祸大凶降世。斑斑籍籍,罪大恶极。
江安语在巫疆见的多了,除掉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狠狠地钉死在耻辱柱,永远翻不了身。
“美中不足”的是,谁也想不到,暮潇提前从宗**出来了。还亲眼目睹了别人为她捏造的“犯罪现场”。
“来不及了,人是救不了了。不让蛊雕出世的唯一办法……”
江安语深沉地看了暮潇一眼,示意:
“杀了她。”
她心里无比清楚,其实于情于理而言,她们都没得选。
暮潇没说话,手攥紧了小木盒,眼波幽深如一汪深潭,神色中透露着挣扎和不忍,似在回忆过往点点滴滴。
江安语知道她又心软了,如果真能狠下心,就不会在咸福宫的时候放桃妹一马了。毕竟是她的贴身侍女,不管是谁的人,相处了三年都会有感情。
暮潇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身边熟悉的人过于仁慈宽容,如苏歌、桃妹……对外人又过分排斥苛刻,比如对她。
江安语叹了口气,仔细回想起那时的细节,桃妹在宁秋山摆坛的时候就露了马脚,又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净乐堂,朱厌和活祭的事她分明比谁都清楚,才会迫不及待的投靠翰林学士家的女胖子……只为借机摆脱命运。
如果那时和盘托出,亦或是再逼她一把。
结局会不会不同?
这时候,阵中央的“人”混沌的眼球已经变成了无机质的纯黑色,慢慢凝聚成中间的一条竖线,看起来根本不像个人类。加上周围炸起的羽毛,更像个鹰头,锐利的视线扫过来,一种野兽盯上猎物的暴虐感,让人想起了朱厌食人的那晚。
江安语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感觉来不及了,便拿了两个桌上的水瓶,一瓶全浇在了桃妹身上,惹得她挣扎抽动的更剧烈了。
“净!”
水膜渐渐将其包裹,就像套上了一层束缚的水袋子,炸开的羽毛和鳞片都被收紧,才隐隐看出一点被消磨殆尽的主人的意识。
另一瓶水则凝结成了一把匕首样的尖冰,对准心口插入了黑筋环绕的暗红色心脏,当尖冰没入心肉的那一刻,蛊雕的黑色眼睛迅速黯淡下来,在浅咖色和黑色之间不断变换。也许水净让桃妹的滋味好过一点,等匕首再深入一寸,她额角边的细碎绒羽毛纷纷脱落。
蛊雕嘴里凄厉的婴儿啼哭更甚,整个身体在水膜中剧烈摆动,偶尔裹挟着破掉的水膜溅射出黑红色的液体,如利箭。
江安语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气,连脖子上的项链都在发光,颤抖的双手叠放在一起,心一狠,整个尖冰匕首都按了进去,随着羽毛和鳞片的褪去,袒露出大片红肿的人类皮肤。
桃妹好像清醒了些,眼球也恢复成人类的模样,只是接下来心脏被利刃穿透的剧痛让她惨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像一条濒临干死的鱼。
撞入一双绝望的眸子,江安语感到她似是有话要说,于是凑近了些。原以为至少也是几句对杀人凶手的恶毒诅咒,或是什么重大遗言。